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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夢境時間過了許多年,他已然長得比沈初霽還高。
沈初霽站在他身側, 遠處天空翻卷金色祥雲,白色雷電在雲層中閃爍,與樓西北曾見過的懲戒之雷截然不同。
「西北, 我去去就回。」沈初霽聲音融合風中, 清晰又模糊。
樓西北心中莫名一陣慌亂, 不行, 他不能讓沈初霽這麼離開,否則……否則……
否則什麼?
他不知道。
總之, 他不能讓沈初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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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寧自覺短短二十一年人生中, 他沒有過任何深刻記憶。
或是痛苦,或是快樂, 曾經必然有過,卻從未給他留下任何印記。
藍色銀蝶盤旋在他身邊,香甜粉末灑在身上,如同柔軟水流將意識帶入深海。
他有些好奇,亦有些期待,不知夢蝶會為他編制怎樣的夢境,亦不知記憶中是否有被自己忘卻的東西,會因此被重新喚醒。
睜開眼睛,茫茫微光映入眼帘。
仙霧縈繞群山,空氣瀰漫青草芬芳,天空金色祥雲流轉,微風陣陣,輕撫臉頰。
雲層著隱約閃動雷電,透著吃飽喝足後的慵懶。
人間經歷一場飛升雷劫,降臨在大地上的雷電蘊含無限力量,讓遍地草葉濃郁青蔥。
「少主飛升了!」
「師祖果真進了九天神殿!」
「啊!少主可是自古以來飛升第一人!」
……
不遠處幾名弟子面露喜色看向高空,秦少寧覺得訝異無比,他竟在其中看到幾張熟悉面孔。
他爹,樓外樓,孟聽月,唐風,曲懷溪……甚至是樓西北?
樓西北?他為何在此處?就算在夢中他也絕對不想看到這廝,至少這一點他可以肯定。
那麼,這裡究竟是夢蝶編制的夢境,還是他記憶深處的東西?
「咱們撫雲頂便是天下第一仙門了!」
「就算少主不飛升我們也是啊。」
撫雲頂?此處為撫雲頂?
秦少寧疑惑不已。
然而,比起他人興高采烈地討論,向來喜歡插科打諢的樓西北卻異常沉默。
他凝著眉頭,幽深目光看著皎潔天際,透著幾分不安和擔憂。
此處的樓西北模樣與現實中並無兩樣,只是穿著一身雲金道袍,不似他自己喜好,倒像沈初霽時常那身。
「樓西北,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你這般嚴肅作甚?」樓外樓用扇尖托著他的下巴,「嘖,連撫雲頂弟子服都穿上了,你倒是迫不及待想做他的人?」
「滾開。」樓西北與他老子說話毫無規矩,拂開扇子,眼睛始終看著天空,生怕錯過什麼。
樓外樓不怒反笑,嘆息道:「哎,若是師祖喜歡九天神殿,自此不回來了如何是好。」
樓西北目光似刀子睨向他,恨不能從樓外樓身上剜一塊血肉。
孟聽月幫腔:「那我們西北豈不是要活活慪死?」
「就像一條可憐巴巴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主人一日不回他就一日不吃不喝,直至把自己餓死。」
「何止啊?依我看,少主若是一去不回,他怕是要把修真界攪得沒個安寧,逼少主下界收拾他呢。」
「嘖嘖嘖!」孟聽月搖頭嘆息,看向樓外樓,「你家這小子,跟誰也不親,對師祖倒是有幾分笑臉。若是師祖不回了,恐怕就沒人管得住他。」
「那可不是變成一條瘋狗?」
樓西北素來不在乎他人如何評價,沉默看著天空,半晌後道:「他說了,去去就回。」
緊接著,頓了頓:「他若回不來,不過百年時間我去尋他便是。」
「呦呦呦,百年時間?你莫不是想說百年內就能飛升?」
「你可拉倒罷,少主進入飛升境界尚需耗費兩百年時間!就你?一百年?怕是給你三百年也未必能進入飛升境界。」
樓西北不與他們多言,眼神自始至終不曾偏移分毫。
就在這時,秦少寧腦海中響起一道蒼老卻悠長的聲音。
「凡人是因果,天道是結果;因果可以改變結果,結果卻不能撼動因果。」
秦少寧不明所以,茫然四顧,不知說話之人是誰。
然而未等他琢磨透徹這句話,天空已然瞬息萬變,適才祥瑞流雲的天幕瞬間被烏雲籠罩,好似一道巨大陰影擋在大地與太陽之間,如同一座沉甸甸的高山,隨時會向人間傾塌而來。
適才言笑晏晏的眾人全部變了神情,警惕看著高空,時刻做好應對準備。
「轟隆——」
「轟隆——」
天空突然傳來猛烈撞擊聲,好似半空有道無形屏障,屏障另一邊有人在用力錘擊。
「轟隆——」
地上眾人不知發生何事,神色萬分凝重,卻不知如何行動。
「轟隆——」
再一聲巨響後,天空閃過一道金色流光,那並非修真界存在的靈力,儼然來自於一個更加神聖的領域。
「沈初霽在那邊!」樓西北篤定地說,「他想回來。」
聞言,秦少寧微微一怔。
沈初霽?一百多年前飛升的修士是沈初霽?
即便謝風清祭出了封神榜,即便偷聽過他們議事,秦少寧從未真正懷疑過沈初霽,對此人他天生有著一種親近感,亦未曾深想這些天在他身邊的境遇,為何在夢境中會出現飛升的沈初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