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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只是一場被控制的拜堂成親,萬萬做不得數,沈初霽仍然過不去心上一關。如果換成其他人,他或許都能安然受之,偏偏站在他對面的人是樓西北。
「沈郎!」府外傳來一道哀怨女聲,鮮血也似的嫁衣被疾風吹起,女子髮髻朱釵晃動,毫無顧忌地穿過門廊向他們跑來。
樓西北直起身,餘光瞥見那道身影,眸子輕微眯起,右手忽然按住沈初霽的後頸,強行讓他彎下腰來,與自己進行了最後一拜。
「禮成!」
「送入洞房!」
「沈郎……」女子神情呆怔,兩行清淚從臉頰滑落,和著嘴角涎水滴落在鮮紅嫁衣上。
按在後頸的手掌寬厚且不容掙扎,沈初霽牙關輕合,想說什麼最終卻欲言又止。
他和樓西北在喜堂分開,被小廝帶進一間內室,行為依舊受限,不能自己取下紅蓋頭,只能看見自己垂在膝蓋上交疊的雙手。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門前隱約有陰影晃動。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夜風吹得燭火跳動,三四個人魚貫而入,來到沈初霽面前。
「大師兄?」
「大師兄你沒事吧?」
江闊想去掀沈初霽的紅蓋頭,右手伸到半空時,一條魚骨鞭犀利抽來,颳起的勁風讓他不得已後退半步才能堪堪避開。
樓西北懶懶靠著門框,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鞭柄,神情懨懨卻不容置喙:「幾位好不識趣,如此時辰打擾我們夫妻二人共度良宵。」
江闊譏諷道:「你還當真了?」
樓西北淡笑回應:「樓某向來克己復禮,既然已經禮成,他如今就是我樓某明媒正娶的娘子。」
「你好生不要臉!」仙兒幾乎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克己復禮?你要是克己復禮世上就沒有紈絝子弟了!」
樓西北聳肩,不置可否笑了笑,緩步走到沈初霽面前,手指捏揉著紅蓋頭的穗子,側身問道:「幾位還不離開?」
「你個狗賊……」
「好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初霽突然出聲。
猜到來人是梁淺四人和樓西北,沈初霽擔心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解釋道:「這裡的人都被控制了,我和樓少俠打算將計就計,看看邪祟的目的是什麼。」
「天陰和秦少主也在神府中,先找到他們罷。至於我,邪祟暫時不會取我性命。」
「大師兄,我留下陪你。」仙兒一臉警惕看著樓西北,生怕他趁他們不在對大師兄行什麼不軌之事。
樓西北「嘖」一聲:「大師兄讓你們走呢,洞房花燭夜哪能有外人在場?你們在這兒,故事進行不下去,怎麼能知道邪祟的目的呢?」
梁淺目光在樓西北面上流轉,曾經聽說過此人的傳言,並未將他適才的話當真,而且大師兄這麼說便是對樓西北十分信任。沉思片刻後,他眼含笑意,拱手道:「有勞樓少主照拂大師兄,我等就在附近,若有意外以鞭鳴為信,我等會立刻趕來。」
樓西北擺手,不耐點頭:「嗯。」
四人相繼離開,仙兒和江闊一步三回頭用眼神警告樓西北,如果他敢亂來一定剁掉他的手腳拿去餵狗!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喜燭搖曳,紅袍明艷;燭光柔和,滿室沉寂。
樓西北垂眸,看著一身喜服的沈初霽坐在床頭,無端緊了緊手指。
第18章
「二師兄,將大師兄與那紈絝單獨留下,當真不會出現問題嗎?」
四人離開後,宣夜背著昏睡不醒的天陰,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內室。
江闊亦是一臉擔憂和不滿:「樓西北那狗賊若是對大師兄心懷不軌如何是好?如今大師兄行為受控,萬一遭他占了便宜怎麼辦?」
仙兒神色狠厲:「若他膽敢對大師兄不敬,我定要活活扒了他的皮!」
「大師兄不會拿自己的安危冒險,若他心有顧慮便不會讓我們離開。」話雖如此,梁淺臉色亦有幾分遲疑。
沈初霽一貫冷靜自持,若非信任樓西北斷然不會獨自留在房中,他們心中都清楚這一點。
仙兒神情懨懨,嘟囔道:「大師兄便如此信任他?」
「事已至此,先找到秦少寧再說吧。」
與此同時,內室中。
樓西北沒來得及開口,幾位下人打扮的活死人推門而入。
「請新郎為新娘掀蓋頭。」小廝雙手托著玉質喜秤,躬身站在一旁。
樓西北沉默站在原地,明亮燭光映著他俊美側顏,長睫微微垂下在臉頰投下陰影,金色瞳孔顯得有些暗沉,似乎若有所思。
若非小廝和婢女瞳孔詭異嘴角掛著涎水,當真有一種良辰吉日的氛圍。
「樓少俠不必多慮,將計就計而已。」沈初霽平淡的聲音傳來。
樓西北挑起眉頭,從小廝手中接過喜秤,手執一端,用另一端輕輕挑起蓋頭,或許受到氛圍影響,動作竟顯得有些莊重。
隨著紅蓋頭被掀開,沈初霽白淨的臉出現在視線中。他臉上不施粉黛,薄唇微抿,眉眼平靜冷淡,額間青碧色寶石微微泛著龍紋,即便穿著赤紅喜服也儘是一身的不染塵埃。
終於能夠看清眼前畫面,沈初霽不著痕跡鬆了口氣,抬眼看向正前方。樓西北站在他面前,手裡拿著喜秤挑著紅蓋頭,眸光銜著輕微笑意,玄色衣袍與周遭紅綢喜燭倒是有幾分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