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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癢意從耳廓傳來,令沈初霽感到不適,身體卻不能動彈分毫。他眼神逐漸變得清明,樓西北的話結合眼前畫面讓他意識到一件事,他們如今經歷的事情和城中「活死人」一樣,在按照原定的故事發生。就像處於話本中,作者為他們寫好了故事,不需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按照橋段走下去就行了。
然而樓西北是外來人,他掙脫了作者的控制,可以憑自己意願行動,改變原定的故事橋段。
沈初霽眼帘微垂,做出一樣的回答:「我有的選嗎。」
樓西北嘴角上揚,十分滿意:「沒有。」
他單手抱著沈初霽從轎頂一躍而下,兩人身體穩穩落在台階前。
突如其來的變故好像擾亂了纏繞在活死人身上的絲線,他們目光呆滯,涎水順著下巴滑落,啪嗒滴在地上。長街兩頭行走的路人停下腳步,迎風飄揚的幡子也陷入靜止,繁花似錦的城池像是瞬間失去生命,變得一片死寂。
新娘子跌坐在轎輦中,赤紅門帘遮住她的身體,露出一截慘白的腳踝以及諷刺的金絲鴛鴦布鞋。
「愣著作甚?耽誤了本公子的良辰吉日定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樓西北朝媒婆揚起下巴,語氣不悅。
媒婆身體猛地一抖,像回魂一般,揚著手帕笑吟吟走到樓西北面前,打趣道:「喲,那您兩位誰是新娘子、誰是新郎官兒啊?」
「兩位公子風姿綽約無比登對啊!」
「沈公子真是有福氣,佳偶天成!」
「今日沈府宴請大家,千萬好吃好喝莫辜負了沈公子一片好意。」
……
靜止的齒輪繼續轉動,一切仿佛並無變化。
轎輦中的新娘子顫抖身體,瑩白手指緊緊攥著轎簾,哽咽喚道:「沈郎……」
纏繞在沈初霽腰間的魚骨鞭如同飛劍刺向新娘子,片刻後卷著一張紅蓋頭回來輕盈落在沈初霽頭頂,遮住他眼前的視線。
當紅蓋頭罩在頭頂,沈初霽身體微不可查變得僵硬,原本抵在樓西北腰腹的手也不受控制攥住他的衣服。
「你說誰是新娘子?」樓西北挑眉一笑,媒婆立刻會意,讓新郎官兒背著手握大棗的新娘子進門,壓根沒給沈初霽開口反駁的機會。
不過,就算沈初霽不願意也無法反抗,如今他也跟活死人一樣只能按照原定的故事行動。
樓西北轉身將沈初霽撈在背上,動作輕鬆得像沈初霽只是一片羽毛,在媒婆和看客簇擁下他背著沈初霽進了沈府大門,一眼望去府中高朋滿座,美酒佳肴觥籌交錯,恍惚一眼倒真是一幅祥和美滿的畫面。
紅蓋頭擋住沈初霽大部分視線,他只能看到樓西北寬闊的肩背以及盤踞在他肩頸上的魚骨鞭。
沈初霽婚服上繡著鴛鴦戲水,隨著樓西北的步伐挨著他玄色衣角,好似完全融為一體,親密無間。
在一片喧鬧聲中,樓西北感覺背上的新娘子過分安靜,他開口揶揄兩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府中賓客並未因為新郎官變成新娘子、陌生面孔頂替新郎官的位置而感到奇怪,他們像是什麼都沒發覺,臉上是欣喜祝福的笑容,不時和旁人調侃了兩句新人,而調侃中儼然沒有了姓蘇的新娘子,仿佛他們全部接受了樓西北和沈初霽身份的轉變。
「樓西北?」姍姍來遲的梁淺幾人看到新郎官另有其人瞬間傻眼了。
「大師兄呢?」
宣夜背著昏睡不醒的天陰,往樓西北背上之人看了一眼,驚訝道:「那是大師兄的玉佩!」
三人同時一震,看向新娘子腰間的信物,正是沈初霽經常佩戴在身上的丹黃玉佩和谷笛。
「我要去救大師兄!」仙兒抽出腰間匕首,動輒就要上前。
梁淺伸手攔在三人面前,看著離他們最近一位賓客的面向,詭異的豎瞳,沿著下巴流下的涎水,搖頭道:「稍安勿躁。」
「二師兄!大師兄馬上要和樓西北拜堂成親了!」
梁淺目露擔憂,情緒倒還鎮定:「樓西北對大師兄沒有惡意。而且,你們沒發現這裡的人不對勁嗎?身上雖有活人氣息,實則命懸一線與死人無異,行為似乎受到了控制。」
仙兒將手掌貼在賓客脖頸上,沉吟片刻道:「活死人。」
江闊道:「我們處於邪祟神府中,我和宣夜進來時被控制了,行為也如他們一般,是樓西北為我們解開了控制,他應該不會傷害大師兄。如果我們想出去,就要找到邪祟的靈核將其摧毀,但是這些活死人幾乎已經和神府融為一體,靈核藏在什麼地方我們根本找不到,不如先看看邪祟控制我們到底想做什麼,或許會找到線索。在樓西北身邊,大師兄至少性命無憂。」
看著在賓客喧鬧下走進喜堂的兩人,即使他們心中百般不願也只能選擇袖手旁觀。
站在喜堂中,沈初霽手心被塞進一條紅綢,中間挽成大紅花,另一端則握在樓西北手中。
「一拜天地!」
樓西北握著紅綢率先轉身,沈初霽動作始終慢他一步。
「二拜高堂!」
沈初霽微微抬眸,看見主位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兩雙鞋子與他們在神廟喜堂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夫妻對拜!」
兩人面對面看著彼此,沈初霽攥著紅綢的手指不由收緊,希望能從縫隙中抓住一絲掙脫控制的機會,他僵著身子,看見紅蓋頭下樓西北衣角幾乎垂在地上才意識到樓西北已經拜了,然而他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