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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天雷落下沒有,只能感覺到樓西北的體溫。
掙扎到底沒有作用,他已經不是幾百年前的撫雲頂少主,如今的他與廢人無異。
「轟隆——」一道雷擊落下,一張結界如同天穹罩住沈初霽二人,擋住了大半部分的衝擊,剩下餘威則落在樓西北身上。
秦少寧不忍痛呼一聲,半跪在地,嘴角流出一縷鮮血,刻骨銘心的疼痛通過半空結界轉移到他身上。
他乃神骨所化,修為已過飛升境界,依舊難以承受諸神之怒的疼痛,遑論凡人之軀的沈初霽、樓西北二人?
儘管只是餘威,落在樓西北身上依舊威力巨大。
他死死抱著沈初霽,咬緊牙關,後背湧出大片鮮血,像有無數燒得滾燙的針扎進他的骨肉之中。
「轟隆——」
天雷再次滾滾落下。
「這……」
青龍結界早已消失,撫雲頂眾人趕到了他們身邊。
看著地上三人的慘狀,梁淺神色凝重,望向高空不斷落下的雷霆,說道:「幫他們擋一下。」
「不用管我!」秦少寧勉強站起身來,「我沒有大礙。」
秦少寧如今修為已是高深莫測,再加上身體隨時在自我恢復,他用結界替沈初霽攔下第一層威力,身體應該承受得住。
梁淺複雜地看著他一眼,沒再堅持,和撫雲頂眾人運起靈力在樓西北兩人周身形成一道結界。
雷霆落下時,在場眾人皆感受到了鑽心之疼。
有了兩道結界阻隔衝擊,樓西北終於有了喘息機會。
他抬起頭,看向頭頂兩道結界,微微鬆開了桎梏沈初霽的手。
沈初霽立刻緊張地抬頭看來,當看到完好無損的樓西北時,他重重鬆了口氣,這才看見為他們擋住衝擊的兩道結界。
樓西北指腹輕柔地擦過他的眼角,輕聲道:「沈初霽,你看,他們那麼喜歡你,怎麼忍心看到你這樣?別騙我,飛升好不好?為了我們,飛升好不好?」
眼角浸出的淚染濕指尖,像輕柔的風,錯過卻不一定能及時捕捉。
「飛升罷,求你了。」
飛升嗎?
為了樓西北,為了撫雲頂弟子,為了秦少寧,為了這些喜愛他的人,飛升嗎?
他可以這樣嗎?
他可以在能救的情況下不救,看著修真九州一一傾塌嗎?
他用數百年光陰積攢的信仰之力,就讓人間界繼續受到侵害嗎?
可是,如果樓西北會死呢?
不行,他不能讓樓西北死。
樓西北得活著,他必須得活著!
百年……還有百年時間……
只要他繼續像以前一樣,每隔一段時間下界壓制,人間界說不定也能堅持到百年之後。而且百年後現在的凡人已經死了,只要他們不再孕育新的生命,百年之後就不會有凡人受難……
他的父親和同門……只要破壞結界他們就能夠進入往生……
不過需要他們在海底繼續待上一百年……
可以這樣嗎?
為什麼……不試試呢?
在樓西北懇求的目光中,沈初霽輕輕點了點頭。
樓西北近乎狂喜地將他擁入懷中。
「我們回修真界!你立刻飛升!我一定會去找你!我一定會的!」
沈初霽抱住他的後背,掌心沾上一片濕黏的血跡,他輕輕垂下長睫,下顎抵著樓西北的肩膀。
十二道雷劫過後,天空墨雲散去。
秦少寧面白如紙,承受了最強烈的衝擊,卻依舊保留行動能力。
撫雲頂眾人分散了第二道衝擊,除卻臉色蒼白些,倒也沒什麼大礙。
反倒幾乎沒有受到雷擊的沈初霽身體狀況最差。
樓西北將他扶起來,看向秦少寧,說道:「你的父親就是秦子延,他已經時日無多了,沈初霽說你現在可以救他。」
秦少寧神色一怔,下意識看向靠坐在岩石上的謝風清。
謝風清臉上並無反應,漆黑深邃的眸子自始至終都在沈初霽身上。
沈初霽打開隨身攜帶的收納匣,從裡面取出筆墨,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重塑經脈。
撫雲頂眾人目不轉睛看著沈初霽,即使不問也知道大師兄恐怕已經說不出話了。
「是。」秦少寧接過染墨的宣紙。
沈初霽讓他留下試煉晶石,即刻前往秦國為秦子延本體治療,隨後再從極寒之地返回修真界。
秦少寧沒有怨言,將試煉晶石取出,轉而交給了阿絮。
沈初霽看向不遠處的謝風清,讓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自己與他單獨說話。
讓青龍在周遭布下結界,他將宣紙放在岩石上,筆尖染墨寫下一句話。
——我走了,保重。
謝風清直勾勾看著他,問道:「你從最初就不想殺秦少寧,那麼光憑神魂之力,修復結界應該不夠罷?你打算用何物代替神骨撐起中天界?」
沈初霽將骨笛拿起。
「它?樓西北當年在秘境裡斬獲的凶獸饕餮,抽出脊背最堅硬的一截凶骨,融和十二顆極品晶石親手為你鍛造的這支骨笛?」
沈初霽在紙上寫:「它伴我一百二十六年,刀下亡魂無數,以玄靈滋養,足夠媲美神骨。」
謝風清沉默看著他,半晌哂笑:「師父,你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