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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榮昌盛的修真界第一仙門在一夜之間,就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弟子。」
秦少寧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眼淚奪眶而出,他到底在幹什麼?他到底跟沈初霽說了什麼?這件事中最痛苦的人就是沈初霽罷?他怎能對他說那些話?
「而且四百多年前不僅僅給修真界造成了傷害,人間界三年澇災,靈力倒傾,催生凡人心中的欲望,被有心之人利用,造成各種怪異亂象,與地獄幾乎沒有區別。沈初霽沒有時間傷心,一刻不停地前往人間界牽制,為了不破壞結界,不讓更多靈力流向人間界,這些事情只能由沈初霽去做,所以每隔四十年他就會下界一次。」
「同時,難保被修補的結界不會再次裂開,幾百年來沈初霽一直在尋找一勞永逸的辦法。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域海結界也變得更加脆弱,僅憑人力已然無法阻止。」
秦少寧喃喃道:「那就飛升啊,去九天神殿,去找當年落下結界的神仙就能夠……」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秦肆神色嘲弄:「你簡簡單單就能想到的事情,沈初霽怎會想不到?」
「他三百多年前就已踏入飛升境界,可是他修道求得從不是飛升之道,而是人間大道。飛升向眾神求援,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退路。」
秦少寧身形一陣恍惚,緊咬牙關,眼前一片模糊。
分明是他最後的退路,為何飛升後要回來,為何渾身鮮血躺在樓西北懷中時,要說那句「我不求他們了」?
「如你所見,一百二十一年前,沈初霽最後一次前往人間界回來之後,他選擇了飛升。一是為上九天神殿求那些神仙修補結界,二是自己化神魂、塑神骨後成為神仙,大抵也能對結界起一些作用。」
秦肆垂下眼睛,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捏成拳頭:「可是,他全部失敗了。無論是求那些所謂的神仙,還是自己化神修補結界,全部失敗了!」
秦少寧好似失去力氣,幾乎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落下,無神喃喃:「為何……為何……」
「在神殿中遭遇了什麼,沈初霽始終不肯說出來,我只知他為何重返人間。」
「為何?!」秦少寧陡然抬起頭,「他為何承受諸神之怒也要回來?若是沒有樓西北、若是沒有樓西北,他早就已經死了啊!」
秦肆嘆息道:「凡人是因果,天道是結果;因果可以改變結果,結果卻不能撼動因果。」
「沈初霽一旦化神,便與天地法則視為一體,他若飛升成神,便再不可干涉世間之事……你說,他為何要回來?」
「為何不待封神大典完成?為何拿了封神榜、化了神魂,卻帶著僅僅只有一根神骨的軀殼,寧肯逃回修真界被諸神之怒劈得魂飛魄散也要回來?」
說到最後,秦肆聲音已然有了幾分哽咽之意。
「他將諸天神佛視為最後希望,將九天神殿視為最後退路,可是結果呢?如此荒唐!他寧願作為凡人魂飛魄散,也不願成為神仙拋卻世間之事,與天地共享永生。」
秦少寧不知不覺淚流滿面,迷茫看著父親,不解問道:「若是天道不可干涉世間之事,上萬年前為何要將修真九州強行升到中天界?」
「法則向來不責立法者,那些神仙未必不能做,只是不願做。」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強行將我們篩選到中天界,造成了這樣嚴重的後果,他們卻只是冷眼旁觀嗎?」
秦肆譏笑一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病死了一群老狗,他們有無盡時間尋找小狗。」
「人間滄海桑田,萬物更迭,於他們而言不過須臾之間。」
「沈初霽父親和同門以畢生修為和性命維護的兩界安寧,在他們眼裡大概只是一群螻蟻在垂死掙扎。」
「我一直不明白,蠢到什麼地步的人才會覺得,那諸天神佛真的疼愛著、憐憫著萬物生靈?」
這些話像是給秦少寧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他神色呆愣,雙眼空洞,空餘眼淚滑落。
秦肆冷笑道:「從古至今,把凡人從天災手中解救出來的一直以來就是凡人自己啊。」
秦少寧無力跪坐在地,並未發現此時父親變得和平時不大一樣,呢喃一般問道:「那後來呢?諸神之怒為何還會出現在沈初霽身上?」
秦肆道:「當年,樓西北與他一同承受諸神之怒,在第一道天雷劈下來時就已心脈盡斷回天乏術。臨死前他將神府種在沈初霽身上,替他抵禦接下來的雷劫;沈初霽則以凡人之軀的靈核勉強保住了樓西北的肉.身和魂魄。」
「但是諸神之怒不劈得沈初霽魂飛魄散不會罷休,他在那場雷劫中活活剖出了體內唯一一根神骨,將一身神魂封印,徹底淪為廢人,從而逃脫了懲戒。只要他解開封印,天道察覺他仍留存於世,便會再次降下雷劫。」
「怎麼才能解開封印?」
「剝奪五感,方能解開。或許天道刻意不讓他好過,明明解開封印時他應被剝奪五感,卻偏偏為他留下了痛覺。」
秦肆嘆道:「可是他一介凡人之軀如何能夠承受九天玄靈?只要他解開封印,神力就會侵蝕他的軀體,剝奪他剩餘的感官。」
秦少寧面露迷茫,在相處過程中他並未發現沈初霽身上有何異樣。
「樓尊主他們說,修真界不足百年必將坍塌,如今可有法子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