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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安慰道:「聽說如果成了女醫官,二十五歲就能出宮了。」
梔子翻過身來,抽泣了一下,才小聲說:「我也知道,可那談何容易。」
繁縷不知說什麽好,窗外星河燦爛,月如玉盤,可她們沒有閒心去賞這個景致。
明明都生活在這座皇城之中,可這煩惱卻無窮無盡,她只能拍了拍梔子的肩,說:「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呢。」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往後的日子裡,依舊是循規蹈矩,也會時不時的因為人手不夠,被木香叫去做其他的活計,竟然很少有閒下來的時間留給自己。
這日午後好不容易空閒的時候,繁縷坐在窗戶邊上,就著光拿著針線做外衣,她微微垂著頭,眼睛盯著繃子上的布,手指拈著針線,小指微微翹起來,樣子很有些稚氣。
宮女不能戴多餘的首飾,衣服也都是一樣的,所以大家只能在衣領袖口處,繡一些別致不惹眼的花紋,爭奇鬥豔一番。
梔子湊過來看了兩眼,問道:「繁縷,你繡的什麽?」從那晚過後,梔子便同繁縷關係親密了很多。
「是海棠,西府海棠,我娘最喜歡海棠了。」繁縷抬起頭笑了一下,頰邊旋起一個小巧的梨渦。
「哦,我繡的的是桃花。」她抬頭看到繁縷笑,驚訝道:「呀,繁縷你有酒窩啊!」
繁縷摸了摸臉頰,點頭道:「嗯,我隨了我娘的。」
梔子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笑嘻嘻道:「那你娘一定很好看又愛笑吧。」
繁縷看向她:「你怎麽知道?」繁縷的娘親生前脾氣好,總是笑盈盈的。
梔子抱住她的手臂,笑吟吟的說:「因為我姐姐告訴過我,長梨渦的女子都是愛笑的美人呀。」
「哦,是嗎?」繁縷表示自己可沒聽說過這個說法。
梔子一臉的不可置疑,像一隻貓頭鷹一樣瞪圓了眼睛,鏗鏘有力的抖著手道:「當然了,我怎麽會騙你呢。」
繁縷倒在炕上哈哈大笑,她真喜歡梔子這個性子,和她在一起永遠都會很高興。
其實桔梗也不錯,就是孤言寡語了些,但心地十分的好,常常提醒梔子不要說錯話。
在清秋院幹活要十分小心,因為這裡面都是不能得罪的女醫官,可以說是,這裡的掌聲姑姑和宮女都是為了服侍女醫官才存在的。
而這十四位女醫官中,其中有一位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姓盧,大家都叫她盧醫女,按照宮女們私底下的話說,就是小肚雞腸。
盧醫婆為人刻薄,又專愛挑三揀四,拿小宮女出氣,只不過她醫術精湛,女醫館一向以醫女官為重,眾人心中便是不憤,但也尊重著。
不巧得很,繁縷偏生就不小心得罪了她,那日也只是不小心水桶擋了盧醫女的道,污水漬沾到了她的裙子上,當日罵了一句也就過去了。
地板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塊特別明顯的墨漬,繁縷有口難言。
木香正巧打算來個殺雞儆猴,把所有人都叫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厲聲訓斥道:「再重新擦,連這點活都干不好,你是廢物嗎?」
「奴婢……」面對這麽明顯的污漬,繁縷無可辯解,可她的的確確都擦的乾乾淨淨了,她委屈又不敢說,梔子想上來幫她,也被嗬斥了回去。
「木香姐姐,繁縷她不是……」
「你要是想一塊受罰,現在就出去跪著。」梔子只好縮了回去,桔梗想求情也沒求成。
繁縷低垂著頭跪在木地板上,穿著單薄的宮衣拿著一塊抹布細細的摳著被浸入墨漬的地板,這木地板已經很久沒有換過了,因為長時間沒有打過蠟,墨漬浸的很深,要擦下去很難。
「如果幹不完,中午就不要吃飯了,宮裡可不養廢物。」
「是,奴婢知錯了。」
繁縷提著木桶重新去後院打水,冰冷刺骨的井水,手上皮肉凍得開裂,浸濕了布巾重新開始擦地,膝蓋已經跪的生疼。
「這是在鬧什麽?」從二樓下來的正是盧醫女,她磕著一把瓜子,閒散無事,沖木香問道。
「回醫女的話,不過是個剛進宮的小丫頭不懂事,讓她重新干呢。」
盧醫女斜著眼瞥了一眼苦哈哈幹活的小宮女,靠在欄杆處,幸災樂禍道:「這種不長眼的丫頭,是該好好教訓,不然哪天就闖出禍來,丟了咱們女醫館的臉面,這入了宮啊,甭管之前是什麽嬌生慣養的,就都是奴才。」
這些話一說出來,戳中了許多人的心病,不少人頓時白了臉,暗暗罵起了盧醫女。
「女醫教訓的是。」木香臉上賠著笑,心裡卻不以為然,一個小宮女罷了,連女醫館的大門都出不了,能闖出什麽大禍來。
「嗯,要狠狠的罰才好。」盧醫女看得心中樂嗬了,才姍姍的走了回去,又往地上扔了許多零碎的瓜子皮。
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不然無端端怎麽憑空出現的墨漬,繁縷只能自認倒霉,犯在了盧醫婆的手裡。
「繁縷,你還好嗎?」繁縷嘆了口氣,疲倦的搖了搖頭,說:「我就是累,想睡覺。」
「可別是要發熱,我來看看。」桔梗說著,就伸手來探她的額頭,她們這些從醫家出來的人,從小耳濡目染,怎麽說也懂些粗淺的醫理。
「唔,還好,沒大事,應該就是受了點涼,明天你裡面穿厚一點吧。」桔梗鬆了口氣,雖然這裡是女醫館,但醫女不是專門給她們這些小宮女來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