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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午最後問道:「大人,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處置?」
「既然是前朝皇族,又是魏長恭的夫人,那無論是餘孽,還是包庇餘孽的人,就更該死了。」衛衣的聲音又輕又柔,好像他所說的,不過是今天吃了什麽一樣簡單。
對於西廠來說,一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麽,還不如想想午膳吃什麽來的實際。
陸午閉緊了嘴不說話,廊檐下的衛衣長身玉立,雖然沒有皇室宗親的威儀棣棣,但也算是風姿綽約的。
「你退下吧。」
一早起來,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外面還有冷冷的風聲,侍女端著熱水進來,請繁縷梳洗著裝。
繁縷坐了起來,木盆就呈在身前,輕輕斂起水洗臉,神清氣爽,隨即又有侍女遞上干帕子,她心想,這排場也是夠大的。
衛衣進來,身著一領鴉青色偏襟直裰,外著了佛頭青素麵杭綢大氅,語氣平平道:「醒了?」
「嗯,醒了。」繁縷看他面無表情,全無昨日的溫柔和煦,心裡忐忑,難道昨晚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衛衣心中莞爾,故意淡淡道:「你還記得昨夜都說過什麽嗎?」
「那個,昨晚我都不記得了。」繁縷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坐在炕上捧著帕子輕輕捂著臉,大人的臉色看起來不咋好呢。
她眼神飄忽不定,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怯生生地道:「大人,可是奴婢說了什麽逾越的話,那個酒後失言,不能當真的。」
「噢,這樣啊。」衛衣似笑非笑的,淡淡斜睨了她一眼,轉過身不說話出去了。
等繁縷收拾得當,衛衣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冬日暖陽,落在身上倒也暖和。
「朝食出去吃嗎?」衛衣認為既然帶她出來了,就不應當縮在這個小宅子裡,多嚐一嚐外面的東西才對。
顯然,繁縷也是這麽想的,只不過有些猶豫:「可是大人,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繁縷覺得他們應該抓緊回宮去才對,衛衣若不是要在西廠還有一堆事務要處理,就算給女醫館那邊告個信,直接帶她出來玩兩天也不成事。
甚至有些可惜時間太短,他溫煦道:「無事,不用著急。」
山竹指著街上的一家早點鋪子道:「大人,這家的餛飩做得特別好。」他們經常奉命出宮辦事,許多時候就直接在外面吃了,所以也比較了解。
「那就這裡了。」
這餛飩鋪子裡熱熱鬧鬧的,生意興隆,不過繁縷等人來的還算早,有坐著的地方,都是小本生意,鋪子裡擺了幾條凳子和四張桌子。
「老闆,來三碗餛飩。」
「老爺,夫人,您們還要吃別的嗎,這裡的肉燒餅也很好吃。」山竹已經起身打算去買了。
繁縷笑眯眯的點頭應道:「好啊。」
山竹拿了五個肉燒餅回來,一看肉餡就很足,聞著一股香味,繁縷食慾頗佳,接過肉燒餅一口咬了上去,濃香的肉餡和麵餅層疊有致。
「嗯,真的很好吃。」繁縷竭力點頭,毫不吝嗇地大讚道。
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傻孩子。」
「嗯?」繁縷疑惑的抬眸,卻見督主不苟言笑的模樣。
衛衣連連催促道:「吃吧。」
繁縷才低下頭,就聽見輕輕地一聲嗤笑:「真傻。」
繁縷重新抬起頭,努力咽下口中的肉餅,見衛衣抿著唇,面色淡淡,並不像說過話的樣子,只不過看到她抬起頭有些奇怪,略蹙眉仿佛在問她怎麽了。
「大人,」她看著督主的眼睛,輕聲問道:「您方才是說話了嗎?」
衛衣緩緩吃了一顆蝦仁餛飩,甚是斯文,隨即嘴角上揚,溫柔道:「沒有啊,怎麽了?」說完,便略帶不解的看著她。
繁縷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遲疑的看了看周圍,仍舊一片喧雜吵鬧之聲,隨即緩緩點頭道:「噢,那可能是我聽錯了。」
衛衣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嗯,那就快吃吧,一會就回去了。」
山竹抽了抽嘴角,他分明聽見就是督主說的,居然還一本正經的騙夫人沒說。
不過,夫人這麽就被騙了,確實,是有點傻。
吃完了一碗餛飩,再加上一個肉燒餅後,這大概是繁縷最舒服的一次朝食了,衛衣並不多耽擱,起身道:「山竹,走。」
山竹低頭道:「是,大人。夫人,請上車。」繁縷依言提裙上了馬車,縱有些依依不捨,也只能回去了。
衛衣沒有回西廠,而是進宮後直接去面聖,他還有事情尚未解決。
第39章 除夕
回到宮裡, 外面白雪皚皚, 衛衣裹著厚厚的大氅走在廊下, 突然廊外一陣冷風吹來, 碎雪打在臉上, 讓衛衣感覺似乎回到了當年。
那時他還只是個沒品階的小太監, 先帝爺偉岸挺拔, 還沒有碰見師父,大冷的雪天,被人支使來擦這片走廊, 他穿的單薄又只能用冷水,手凍得裂了口子。
僅僅因為擦地時,不小心碰了一下寵妃的裙角, 便被那個嬪妃的婢女用腳把手差點踩廢, 又被拉去夾指棍,他疼得哭嚎痛楚, 她們笑的卻那樣開心的樣子。
那樣鑽心的疼, 十指連心, 他當時痛極了, 不停的求饒, 不停的求,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替他求情。
後來他又染了風寒,病痛的快要死了,可是他不甘心, 他想好好的活著,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