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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兩人如常一道用早飯, 繁縷吃了一小碗的蝦仁粥, 又喝了半碗什錦蜜湯, 衛衣坐在對面, 低頭用飯, 安安靜靜的度過了早膳。
繁縷想了想, 她昨夜的樣子必定很惶恐,是否會讓督主覺得她是不願意的,她並不是很怕。
「我知道夫妻會有那些事。」繁縷頓了頓, 略略垂了頭,察覺到衛衣的目光,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角。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該說出來的, 但這隔閡橫在中間, 她必須來打破這個隔閡,所以, 面色不改地繼續道:
「但既然我嫁給了督主, 這些事便不曾介意, 督主又何必認為我只是貪圖安逸, 只管自己享樂太平的人, 我喜歡的是督主, 不是一個單純的男人。」
督主不是尋常男子,他看得不是什麽花前月下,也無所謂濃情蜜意, 能抓在手裡的才是最現實的, 此時衛衣看著她,聽著她說。
大抵是最後一句話震動了衛衣,他猛然抬起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只見繁縷眼眶微微泛紅,這許是她這輩子說過最出格的話。
這對向來寡情涼薄的衛衣來說,無疑是一種宛若天地相倒的顛覆,他都不曾敢想這些,繁縷卻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如何能不讓他為之撼然。
「縱使來日,督主當真為了權勢其他而放棄了我,但今時今日,一切都還值得我做這個決定。」繁縷看著他,認真道。
督主的庇護她這一路走來,自然是有所發覺的,也自然是心懷感念,督主走一步想三步,而她不一樣,她只看眼下。
「繁縷,你……」
然而繁縷並不打算聽他說什麽,無非就是反駁她的話了,而是笑著打斷道:「其實,大人可知道,我們今日還能在一起用早膳,是有多不容易嗎?」
衛衣抬頭看她,這有什麽的,繁縷挾了一塊蜜黃酥餅給他,道:「大人,在過去的日子裡,其實我們要錯過,很容易。」
那一夜她若沒有救他,沒有那一點一腦門子突生的熱血,而是同其他女孩子一樣跑掉,興許就不會有今日。
她沒有被許醫女收為徒弟,那夜沒有出女醫館去借書,她對他再抗拒一些,以衛衣的性子,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坐在一起。
「倘若是在外面,我遇到大人,一定不會嫁給你,即使你再好。」
「這是為何?」衛衣聽不懂,他若是完好,必然是要三媒六聘,堂堂正正的娶她為妻的。
繁縷放下碗筷,認真道:「大人,你應當比我更懂得,所謂門當戶對是何意思。」
「唯有門當戶對的人,習性言行才會越發相近,想法才會有所謂的不謀而合,大人,在外面,你和我完全沒有相近的地方,我們不會喜歡對方,我從來都覺得,我與大人能夠相遇是命中注定。」
繁縷不管自己說的什麽,她只覺得自己說的越多,才越能動搖督主的決心,不過說什麽,她與督主這幾年情意,並非那麽單薄。
「人常言生死能渡,相守不易,大人,我既能與你長相守,自然也可度這生死關。」
繁縷放下手中的調羹,沖他揚唇微微一笑,秀氣乾淨,衛衣的手顫了顫,看著她拎起藥箱出了房門,去女醫館輪值。
餘下衛衣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灰塵在陽光下纖毫畢現,仰頭輕輕淡笑一聲:「嗬,真是荒唐了。」
可不是荒唐,明明是他要告訴繁縷,他們在一起是錯的,怎麽反倒最後被教訓的成了他。
究竟是他們倆誰瘋了?
這一日,衛督主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置疑,難道,想要送她離開這裡真的錯了嗎,可明明是為了她好啊。
他只是覺得這世間,沒有什麽情愛是能超越生死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看來,繁縷卻不是這樣想的。
對於繁縷而言,喜歡上一個人之前,自然是活著最重要,但遇到了督主之後,她只覺得日子也許還可以換另一種活法,能夠同自己最重要的人相守一處,又有什麽遺憾呢。
他想了半天,最後笑著嘆了一句;「女子心性啊。」大凡痴情總是女子,偏生他就遇見了這麽一個,幸也不幸。
衛衣走進去,陛下正背對著他,那背影挺拔,比之前高了不少,不再是那個躲在攝政王身後面對刺客瑟瑟發抖的孩子了。
他出聲道:「衛衣拜見陛下。」
左淩軒轉過身來,扔給他一張輕飄飄的紙,吩咐道:「去,殺掉這幾個人。」
衛衣接了過來,低頭審視了一下,帶著些許驚訝道:「陛下,這些人都是已經還鄉的老臣,活不了多久了,何必還要再大費周折。」
「衛衣,你這是想違抗皇命。」左淩軒的語氣沉了沉,明顯不悅起來。
衛衣迅速伏地跪下,額頭觸地,語氣低微道:「衛衣不敢。」
「不敢就好,寡人必須聽到這些人的死訊。」言罷,左淩軒垂眸滿意的看著跪伏在他面前的人,負手微微一笑。
「是,謹遵陛下御令。」
衛衣站了起來,退了出去,這御書房前地勢寬闊,碧空如洗,身後的宮殿深深,裡面坐著的是九五之尊。
衛衣拿著名單,茶色的眼睛微眯了眯,轉頭回了西廠,就讓吩咐山竹去找紙上的人,格外交代了一句:「找到這些人,提到別院裡審問。」
「是,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