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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玉采坐在了她的床邊,廣袖垂落在被子上,目光睥睨,慢慢敘述著閨中往事。
「不,我不……」莊采女聞言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瞪著她,力氣出奇的大了起來。
她緊緊抓住盧玉采的衣擺,不甘的盯著她,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著,眼角沁出了眼淚。
盧玉采冷笑一聲,看著她厲聲詰問道:「怎麽,還想狡辯嗎,不過如今都已經沒關係了,為我鋪了這麽久的路,多謝你了,堂姐,安心上路吧。」
莊采女目光怨毒,瞳孔漸漸渙散,直至灰暗下去,她枯槁清瘦的面容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當初繁縷猜得不錯,盧玉采頭一個對付莊采女的確沒有什麽更大的布局,單純的出於閨閣中的私怨罷了。
她的這些舉動,連盧國公府都不知道,倘若他們知道也不會贊同的,本來想的是姐妹同心,齊力斷金。
但如今她已經是皇後之尊,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盧家只剩下她一個女兒,難不成為了一個沒有寵愛的低微采女,而去為難她不成。
清平走了進來,低聲道:「娘娘,清露宮的那位去了。」
桐妃泰然自若的點了點頭,意料之中,拈起一小塊的桂花糕,指尖上新染的丹蔻嬌艷,容光煥發,比起從前更多了幾分風姿韻味。
「怕是風雨將來了。」莊采女死了,下一個就是她了,她們這位後宮之主,可不是個好拿捏的。
碧秀聞言,與清平對視一眼,目帶擔憂道:「這樣一來,娘娘豈不是會有麻煩了?」
「無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也不必怕她什麽。」桐妃說完,復又低下頭去,摟著懷裡的孩子,哄著他一遍遍的教他說爹爹。
「喊爹爹,爹爹……」
清平在旁看著,娘娘一早就吩咐過她們,一定要教會小殿下先叫父親。
皇族的孩子,從尚在襁褓之中,牙牙學語便開始有人為他步步籌謀中,用來討好這天下之主。
這一年的深秋,紅葉落了滿山,枯草結了寒霜,又是山果香熟。
與此同時,莊采女悄無聲息的死了,宛如一片葉子落入湖中,沒引起多大的水花,反而被陛下嫌棄礙眼,催促快快的發喪葬了。
曾經的枕邊人,也不過是這後宮裡的過眼雲煙。
大抵是因為皇後的緣故,盧家對此什麽都沒說,任由女兒頂著采女的名號下葬。
繁縷知曉其中蹊蹺,上一次督主讓她查看的玉露丸,必然是和莊采女的死有干係。
皇後不能動,左淩軒顧忌著母族,分明應該就是他的倚靠,可是卻要處處防備,他心中苦楚,又無處可說。
盧皇後很得陛下敬重,這是宮裡人人皆知的,桐妃反倒如銷聲匿跡了一般,縮在翠羽宮只知哄弄孩子。
繁縷聽說的時候,莫名的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莊采女的時候。
那時節,她還是莊嬪娘娘,宮裡妃嬪的第一人,連如今炙手可熱的桐妃娘娘,見面都要先敬她三分。
身後有太後娘娘的維護,宮婢的簇擁環繞,比當初的攝政王妃還要傲氣,她當時還在腹誹過,莊采女的姿色尚不及攝政王妃的三分美艷。
而今想來,她其實已經記不大清楚耿氏廢妃的容貌,只還記得,那驚鴻一瞥,在她的心裡掀起多大的波瀾。
可是很快,那個美麗的女子就死了,而今,莊采女也死了,由她曾經攪起的風波也消失無蹤。
人的際遇真是說不清,這波折起伏將桔梗的命都折了進去,莊采女簡直就是和女醫館犯沖。
殷斯與衛衣常常見面,他也會來西廠略坐了坐,殷斯跟在攝政王妃身邊許多年,對於這其中的事情,自然了解的要比衛衣多。
祿公公自從郎奴事件後,對衛衣的防備越發加深,行動也謹慎了許多,決不讓衛衣捉到絲毫的把柄。
不巧得很,衛衣才與殷斯出來,他走在前面,就與祿公公狹路相逢,祿公公一反常態的與寒暄道:「衛督主,多日不見了,忙得很呀。」
「怎比得上祿總管日理萬機的。」衛衣也擺手客氣道。
祿公公看著他,心境異常的平和,福公公那家夥總告訴他,這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何必再去摻和。
可他不這麽想,沒有什麽是屬於年輕或者不年輕的,他在這宮闈混沌幾十年,總不能連一個狼崽子都鬥不過。
衛衣在他眼裡,頂多是一個才長了牙的狼崽子,縱然曾經受他的要挾,那也不過是因為當初他沒有把衛衣放在眼裡,不甚輕敵罷了。
福公公同他說:「衛衣此人輕易招惹不得,你當初任人挑唆,去對付了他,怕是要被他記恨一輩子。
現下不僅對付不了他,還要被他牽著鼻子走,這就是一條狼狗,當初沒能除掉,如今更是動不得,你呀,倒不如好好的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但祿公公不這般想,他憑什麽鬥不過這個家夥,再韜光養晦下去,他唯一的下場,就是去帝陵養老去了。
他不信福公公的話,但有一點卻說的麽沒錯,就是不能再這麽任由衛衣牽著鼻子走了。
「雜家還有事,就不與衛督主多聊了。」祿公公想著,轉瞬對他也笑嗬嗬的。
衛衣微笑頷首道:「祿公公慢走。」
祿公公轉身帶人離開,他知道,不能急於一時,這個時機就快來臨了,看見衛衣也只當見他最後一面,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