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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縷看了看時辰,最後才依依不捨的同她們告別。
離開女醫館,她也想留在這裡吃飯,現在才發現,想再像從前那樣一起吃飯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她們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從女醫館裡出來,繁縷走了一半,就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應是哪位娘娘。
抬頭看,繁縷頓時倒吸了一口氣,芙蓉面,金步搖,身邊眼熟的宮女。
這迎面而來的女人,正是之前得罪過的莊嬪娘娘,她對這位娘娘可是記憶猶新吶,一位脾氣大的貴人。
繁縷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怎麽又碰上這個莊嬪娘娘,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眼看著一行人到了跟前,繁縷側身避讓,低頭行禮道:
「奴婢見過莊嬪娘娘。」
莊嬪近幾日火氣頗大,走過來見了她覺得眼熟,停住了腳步,又仔細審視了一遍,看了好一會才看出來,嗬然冷笑道:
「嗬,又是你這個賤婢,真沒想到,一幫奴才而已,仗著主子施捨的寵愛也敢作威作福,真是一幫賤奴才。」
繁縷躬身而立,最後幾句便聽明白了,這是在指桑罵槐罷了,從衛衣身上遷怒於她。
莊嬪如何能不恨衛衣此人,一個閹人,也敢在她面前裝腔作勢,害得她被叔父好一頓說教。
「姐姐怎在此說教,天氣如此炎熱,可別曬壞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溫雅端莊,清淩淩的如同一股清泉解救了繁縷,想來她運氣還是不錯的。
繁縷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大發慈悲,且救救她這次吧。
莊嬪頭也不回的嗬斥道:「我的事,你不要管。」
大概是聽到了繁縷的哀求,那聲音的主人並不畏懼莊嬪,反而一步步上前,繁縷略抬了抬眼,看見迎面從另一條小徑走來的藍衣宮妃。
同樣被兩個宮女簇擁著,只見那清麗女子略施粉黛,水藍暗紋宮裙上繡著幾簇搖曳蓮花,衣著打扮甚為素雅,長發挽起墜馬髻,膚白如新剝鮮菱,雙眉修長,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一張臉秀麗絕俗。
面對莊嬪的逼視,她粉面含笑,輕聲細語道:「姐姐這是怎麽了,何必為了這麽一個婢子發這麽大的火。」
「怎麽又是你,莫不成妹妹識得這賤婢?」莊嬪的臉色發青,她看見桐嬪就忍不住麵皮發緊,她這幾日不知倒了什麽霉,處處能看見桐嬪。
「自然不識得,夏日酷暑,姐姐彆氣壞了身子,何必與一介小小醫女計較。再說,此事若讓她人知曉了,必然要無中生有,說姐姐小肚雞腸了。」桐嬪言語輕柔,仿若清風,聽得人心頭極為舒服。
同為嬪位,桐嬪卻要比莊嬪得人心的多了,可見其前程不小,為人處世之道也較莊嬪好上許多。
莊嬪聽此言也意識到了,冷哼一聲道:「哼,一個小小奴婢罷了,本宮怎麽可能同她置氣。」
「對了,不知太後娘娘吩咐姐姐抄的佛經,如今可寫完了?」桐嬪手拈錦帕,故作無意的問道。
莊嬪一驚,想起來就快到了期限,她在這宮裡誰都不怕,唯獨怕太後娘娘,這是她在宮裡唯一的依靠啊。
「妹妹在這好好賞花吧,姐姐不奉陪了。」莊嬪果然不是桐嬪的對手,一句兩句便敗下陣來,急匆匆的回去抄佛經了。
看著莊嬪已經離開,繁縷才誠摯地對桐嬪道謝:「奴婢見過桐嬪娘娘,多謝娘娘恩德。」
「起來吧,莊嬪不過性子急了些,這點小事,無須掛懷。」桐嬪看著她,略含憐善之意道,說完,並不多停留,扶著侍女的手轉頭就走了。
碧秀跟在主子身邊,繁縷目送主僕二人離開,碧秀一邊扶著自家娘娘,一邊低聲道:「這位莊嬪娘娘,可比傳聞里驕橫多了,連西廠的人竟然都不放在眼裡。」
在宮外的時候,人人都說莊嬪溫婉嫻靜,名聲好的不得了。
等入宮選秀的日子裡,才從宮人口中知道,和宮外所言根本就是兩回事。
聞言,桐嬪微微一笑,傳聞這種東西,誰傳自家女兒不說好的呀。
她明眸微轉,拂袖笑道:「她不把衛衣當回事,是因為她身後有盧國公府和太後娘娘,你家娘娘我,除了陛下的垂憐,在這宮裡無依無靠的,她自然是要高上幾分。」
可在這宮裡,連盧太後都受制於後宮之中,莊嬪呀,眼界如此之低,根本不堪為敵。
碧秀不解,道:「那娘娘您一再幫這些人,豈不是得罪了莊嬪娘娘?」
桐嬪入宮不算太久,在陛下面前端莊大方,私下面對自小長大的婢女,卻還是有些小女兒的儀態語氣,微微揚起下巴道:「碧秀,你以為,太後和盧國公府就真的會是她的靠山。還是說,盧國公府把一切賭注放到了她身上。」
她幾次隨眾人拜見太後,發現雖然太後待莊嬪的確是好,但也是點到即止的好,和太後娘娘可以給她的好處,根本算不上什麽。
就是上次幫了莊嬪送湯給在御書房的陛下,被陛下命人送回來後,太後娘娘不過是面色難看了些,轉頭就訓斥了莊嬪。
在桐嬪看來,太後的惱火不過是因為被兒子拒絕了罷了。
對於莊嬪的不得寵,太後娘娘雖有提點,但並不焦急,而近些日子,莊嬪表現的越來越急躁,尤其在上次太後娘娘特許家人覲見後。
本來莊嬪打罵宮人是常事,可誰想那宮人轉頭就成了西廠督主的對食,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