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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盡孝心,分明就是興師問罪的架勢。
盧玉采面如土色,滿心的頹然,她沒想到,沒想到左淩軒能夠反殺回來。
她們本意是由皇帝與慶山王鷸蚌相爭,而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一番,最好是個兩敗俱傷,而他們則可以漁翁得利,趁機扶持一個幼帝。
可是,不可能呀,左淩軒怎麽會殺得了慶山王,明明每一步都精心算計好的了,姑母都說過的,會成功的。
她忍不住尖聲問道:「為什麽?」
「可惜寡人沒死,是不是?」
左淩軒驟然俯身拎起她的衣領,瞪大了眼睛,對她滿心厭憎地說:「你們盧家的女人,不是都喜歡這皇後的名分嗎,寡人就給你,讓你一輩子坐在這位子上。」
「盧家,陛下打算怎處置?」她被幽閉在這一方殿內,身邊的心腹都被隔離開,什麽消息都不知道。
左淩軒笑了一笑,撒開手把她扔在地上,擰了擰眉,道:「現在都已經被野狗咬爛了。」
「不……」盧玉采說不出話來,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只是個女人,聽從長輩的吩咐。
左淩軒笑著嘆了一口氣,他撫著心口,明明很憤怒的神情,卻發出了愉悅的笑聲,他想要笑,笑得喘不上氣來。
他無意與這個只娶了不久的皇後糾纏,過來也不過是想撒撒氣,真正要質問的,在壽安宮。
同盧玉采一樣,自慶魏之變後,盧太後也是第一次見到左淩軒,她也同樣沒料到,左淩軒能活著回來。
左淩軒同她說,他「好好」發落背信棄義的盧國公府。
半晌,盧太後嘴唇抽動了一下,傾身向前,滿目哀戚的說:「盧家的恩德,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嗎?」
她還不知道就在前天的夜裡,盧國公府多年的風光就被付之一炬,保養得宜的手背暴起了青筋,紅唇白齒,風韻猶存。
「寡人還記得什麽?」左淩軒歪著頭,如同幼時仰望著母後,只是從當初的孺慕之情,換成了而今的似笑非笑。
「當初太後娘娘可是好大的威風,前腳逼著寡人將溧陽下旨和親,後腳就急不可待的接了自家的侄女入宮為後,生怕寡人脫離了你的掌控。」
「送溧陽郡主和親是你自己答應的,如何又成了哀家逼迫於你?」
「哼,是寡人答應了不錯,但那也要在你們實現了對寡人的承諾才是,你們不但立了那女人為後,還欺騙了寡人,兩面三刀的小人,真真是蛇鼠一窩。」
「你,你怎可這般辱罵盧國公府。」盧太後塗著丹蔻的手指指著他,心底划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什麽盧國公府,不過是一群罪人罷了。」
果然,她猜的不錯,盧太後一震,捂著心口顫聲哀吟道:「皇兒你不可呀,你到底怎麽他們了?」
「皇兒,原來太後還記得,我是你的兒子,不,不對,我才不是。」
衛衣抬起頭,天色並不是那麽明朗,有些陰晦,他嘆了一口氣,默默地算著還有多少時日。
「你何時知道的?」
「看來果真是真的了。」左淩軒的聲音沉了沉,冷冷地。
盧太後早料到真相會有被揭開的一天,但她一直都以為是她與盧家捨棄這個傀儡的時候,而不是今天這樣的被質問。
盧太後絕望的問道:「哀家問你,你要如何處置盧家?」
左淩軒隨意的坐在了下首,手裡把玩著茶蓋,眼皮都不抬一下,輕描淡寫的說:「能有什麽下場,不就是抄家滅族咯,太後娘娘你想要什麽下場?」
「你,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
盧太後大發雷霆,揚手一把擲出了手中的佛珠,可巧砸在了左淩軒的眉骨上,小葉紫檀木的金線佛珠,重重的,左淩軒倒也狠疼了一下。
「畜生?」左淩軒皮笑肉不笑,抬手揉了揉砸疼的眉骨,嘴唇微斜挑的譏誚道:「說起沒人性,寡人可比不上太後娘娘,哼,兒臣望塵莫及呀。」
他恨極了,被當作猴子一樣被利用。
衛衣在宮門外低垂著頭,聽見陛下的聲音銳利又尖刻,他唇角微抿。
殿中盧太後指著左淩軒,嘶聲詰問道:「我養你這般大,你,難道不該感恩戴德嗎?」
左淩軒閉了閉眼睛,有些淚意,他想起幼年,也曾趴在太後的膝頭吃糖蒸酥酪,她對他一向是嚴厲的,尤其是當了皇帝以後。
她同其餘的人一樣,把他當作傀儡。
他是怎知道的,多虧了殷斯,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盧太後鞏固地位的棋子,若不是她後來不能再生,先太子與先帝早逝,焉會留他一命。
想到此處,他平息了怒氣,說:「餘生,太後娘娘還是多多為自己念經超度吧。」左淩軒撿起的地上的小葉紫檀木佛珠,輕輕放到了桌子上。
盧太後欲哭無淚,她癱坐在鳳座上,說不出話來。
殿門被左淩軒從裡面親手打開,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負手對衛衣說了一句:「走了。」
衛衣緊隨其後,一邊走一邊心想,雖然左淩軒並非太後娘娘的子嗣,但這心胸狹隘的性子卻像了個十足十,果真是教導有加。
他回過頭,蹙了蹙眉,隨即快步跟上陛下,壽安宮閉宮門,自此太後娘娘永不出壽安宮。
左淩軒才發現,自己也是如此的睚疵必報,他恨透了這些拋棄他的人,尤其是他曾經那麽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