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看來陛下還是不明白,也對,瞧,是我忘記說了,在下烏衣騎楚玄衣。」攝政王妃烏衣持劍,沖他微微頷首拱手道。
「烏衣騎,你,玄衣?」左淩軒伏在塌上劇烈的顫抖著,他仰起頭,看著身形頎長的左辭,那永遠是壓抑在他頭上的陰影,讓他喘息不得。
便是再傻,此時此刻也應該想明白了,他說:「你們,早就設計好了。」
「是,」楚斂站直了身形,手持烏鞘長劍,漠然道:「身為玄衣,自然是扶持真正的正統明主,烏衣騎從前錯了的,今日由我來全部更正。」
左淩軒往床榻裡面縮回去,目光落在左辭的身上,驚慌失措的搖頭道:「你不能,你不能這麽做,你這是謀逆大罪,弒君,祖宗親族不會原諒你。」
左辭看著他長大,從年僅八歲的膽怯孩童,漸漸長成了不擇手段的青年,但他的兄長沒有子嗣。
「今日,我來拿回我的東西,而你,從哪裡,回哪去。」
「不,不,我才是皇帝,你這是造反,謀逆。」左淩軒驟然站了起來,正視著皇叔,他將所有的心虛都遮掩下去,面前這個人,只是臣。
「來人,來人,來人啊……」
左辭從袖中抽住一卷黃綢,直接鋪陳展開在他眼前,徐徐地說:「你以為呢,倘不是不忍皇兄逝後蒙羞,你又如何能活到今天,我左氏的江山,怎容得旁人來鳩占鵲巢。」
左淩軒顧不得什麽尊儀了,痛苦地掙紮著過來朝他大吼道:「什麽不忍蒙羞,你不過是,不過是掩耳盜鈴,你想要這皇權,便直說好了。」
左辭不置可否,這裡只有他們,沒什麽可遮掩的了,遂點點頭說:「對,我要這九五之尊,我要這萬里江山,所以,你記住,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與你毫無瓜葛的東西。」
拿?多麽輕易的一個字,左淩軒笑了一笑,又伏在塌上痛哭出來,他為了這個位子,失去那麽多。
他的溧陽,他的母後,他的血脈,甚至是尊嚴。
可是,到最後,那麽輕易、那麽可憐的失去了,他嗚咽著出聲:「溧陽……」
左辭聽見他念出這個名字,與身邊的楚斂對視一眼,啞然冷笑,誰也沒想到,這個左淩軒,對溧陽郡主到底還是有情意在。
此時此刻,對陛下寸步不離的衛衣就在門外,他耳力不錯,裡面的爭論聽得一清二楚,左淩軒單方面的被攝政王步步碾壓。
他也算是看著左淩軒長大的了,煢煢而立的孩童,起初他看見這小小的皇長孫,也是極為驚愕的。
就那樣瑟瑟縮縮的跟在自己母親身邊,反而當初同樣心虛不已的盧太後更為淡定。
他牽著年幼的左淩軒,一步一步的走上丹墀,那時節,有誰會想過,這天下也會為因這長大後的孩童攪亂。
寡人有何錯焉?他曾在最苦悶之時發出這樣的問題。
也不知死前有沒有想通,他種種行為於他自身而言本是無錯,只是誰讓他擋了攝政王的路,這怪得了誰。
衛衣滿不在乎的想,他只是個供人驅使的奴才,不需要有什麽忠心罷。
真是讓人好生感慨,看著一位皇帝的成長與隕落,看著這王朝的更迭起伏,於動盪中隨波逐流。
貪心嗎,無論在那邊看來,平心而論,他們的所作所為都無可厚非,倘他是左淩軒,既然已經擁有了的東西,就是死也不會撒手的。
他這般想著,忽然想到了那日的噩夢,今夜過後,他想要什麽都會有,可是,會不會,真的有那一天。
他曾經說過,人的貪慾,是不可解的。
這句話,放在他自己身上也是極應景,他也很貪婪。
但今時今日,抽身而出,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
「不管它曾經是誰的,現在就是我的,將來也是我的。」
營帳內,左淩軒大吼一聲,抽起枕頭下的長劍,赤紅著雙眼,霍然起身雙手持劍朝左辭劈砍而來。
左辭手中的劍壓著他的脖子,左淩軒僵直了身體,梗著脖子不肯示弱。
楚斂見狀,就要上前迫使他跪下,左辭卻朝她搖了搖頭,說:「清微你不要來,這是我與他的事情,由本王來解決。」
衛衣一抬眼,就看見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或者說是他不想看見的人。
但即便再不想看見,衛衣還是泰然自若的寒暄道:「林大人,這裡的動靜吵醒你了?」
林懷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了看營帳里的人影,緊抿著唇,手中的劍出了鞘,他想殺了衛衣。
為何呢,誰讓他是宦官,是西廠提督,是奸佞小人,人人得而誅之。
他看向陛下的營帳,聽見裡面傳出的嘶吼,問:「這裡面,發生了什麽?」
衛衣撇嘴一笑,淡淡的說:「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很快就會結束了。」
「不,你們不能這麽做,我得殺了你。」
衛衣也抽出一把短劍,握緊了劍柄,不甘示弱,問了他一句:「敢問林大人,為公為私?」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為公。」林懷持劍對他沖了過來。
衛衣笑嘆一聲,隨手調轉了一下手中的短劍,寒光銳利,尚且算得順手,說:「這又何必,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話你去對鬼說吧。」林懷不屑於此,招式淩厲,衛衣擰腰錯身,轉腳跨步,避開了他的攻勢,隨即手如鷹爪,反手嵌住林懷的左臂,短劍朝對方的背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