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而今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寵妃,終於在爭寵中落敗,被打入冷宮,興許活著,也興許死了。
前幾年的時候從冷宮來跑出來一次過,衝撞了當時才入宮不久的莊嬪,被人打了一頓扔回冷宮去了。
而她的婢女,被人用棍子打爛了雙手,然後送去了辛者庫做活。
衛衣討厭一個人,從來不會把那個人折騰死了,而是讓他知道什麽叫活受罪。
現在他的手乾淨白皙,連一點繭子都沒有,只不過上面的傷疤,都是一點點用人血「洗」乾淨的。
這些年在這皇宮裡摸爬滾打,他坐在椅子上抱著紫銅暖爐,想起那些年他還受過的許多羞辱,一個去了勢的閹人,還能喜歡些什麽。
財帛動人心,可是那些銀錢對於他來說,還不如石頭值錢,他有權有勢,尋求的是活得比所有人都要好。
宮裡是個磨練人心的地方,高傲的人學會圓滑,倔強的人學會服軟,心軟的人學會無情,這是磨礪人心的地獄。
而莊嬪,似乎也學會收斂了,多半是盧國公府準備送新人進來了。
到御書房去面見陛下,衛衣自然不是去喊冤叫屈的,在該喊冤的人面前喊冤,在該奉承的人面前奉承。
整整兩個時辰,衛衣才從御書房出來,最後的結果如何不得而知,回到西廠的督主大人神清氣爽。
後來的日子裡,繁縷只是與衛衣親近了許多,她隱隱知道,沒有什麽好是平白無故的。
更何況是督主這樣的人呢,繁縷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現在尚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唯有迴避,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督主對她好,她自然是應當有所反饋的,當下的問題不是對督主與她之間的關係,而是她何以報之。
督主這個人,不缺銀不缺衣,富貴權勢握在手,繁縷絞盡腦汁,百般鑽研。
窗外小平子和小歡子細聲說話,「又到臘八了。」
「可不是,又能喝臘八粥了,甜滋滋的,又暖和好喝。」
聽見小歡子和小平子說話,中間提起臘八節,忽然靈機一動,她可以給督主親手做一次臘八粥啊。
臘八節這一天,繁縷一大清早起來,到廚房借了爐灶,廚房的人自然是無不應承的,她想親手熬了一鍋臘八粥,不過這是第一次做,她記得娘親活著的時候常常在這一天,準備了桂圓花生紅棗等。
然後在廚房細細熬一鍋濃香的粥,整個屋子散發著暖暖的氣息,她的那一碗總是會被加上一勺厚厚的雪糖,香香甜甜的。
娘坐在對面笑看著她和爹吃,時不時問一句夠不夠,她明明吃的撐了,卻還是說沒吃夠。
娘親笑著刮她的鼻子,說她是小饞貓。
可是這樣好的娘親,卻沒有了,繁縷沉浸在回憶中,直到粥香飄到鼻尖將她喚醒。
幫忙燒火的小太監道:「夫人,粥已經好了。」
「好,嗯,可以了,熄火吧。」
正當繁縷提著食盒,打算敲門的時候,房門便從裡面打開了,衛衣看見她在門口後,怔了怔,問道:「繁縷,有何事?」
「多謝大人近日來的照顧,這盅臘八粥聊表謝意。」繁縷提了提手中的食盒給他看,衛衣挑眉,打開房門一手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將人讓了進來。
衛衣才想起今天已經是臘八了,往年他自己一個人住,也不注重什麽年節,畢竟沒有家人,也不需要什麽祝福和吉利了。
「既然如此,就進來吧。」衛衣轉身進去,繁縷跟在後面。
等衛衣將食盒放在桌子上,繁縷打開蓋子,從裡面端出一隻綠釉彩青花盅,熱乎乎的臘八粥散發出香甜的味道。
「督主,您嚐嚐。」繁縷殷勤道。
「這裡面加了糖?」衛衣感覺到了舌尖絲絲甜意,心中對繁縷更是多了喜意,心中有愉悅溢出,一口一口的慢慢吃著,眼睛卻彎成了彎月。
「嗯,聽說督主喜甜,又看廚房有,我就加了一些糖,不知督主覺得如何?」繁縷聲調微揚,唇角翹起,有點小小的得意。
「真好吃,很好吃。」入宮十多年,他堂堂西廠督主什麽山珍海味,翠餌佳肴沒有吃過嚐過,卻沒有哪一碗臘八粥比得上這一碗。
「那便好了,本還擔心督主不喜歡的。」繁縷眉眼帶笑,秀美天成。
除夕夜,衛衣往年不用到御前的時候,都是早早歇息了,偏生今年這炮竹從暮色四合之時就連綿不斷,一聲接一聲,想睡也睡不著。
他想了想,吩咐道:「去請夫人來。」
小平子放下手中的火燭,點頭應是。
繁縷穿著嶄新的鵝黃色的宮裝繡襖,濃密的秀髮上簪了朵紅絹花,宮裡過年的時候,都是可以准許宮女們打扮一下的。
她進來後,站在那裡笑盈盈的問:「大人,一起守歲嗎?」
衛衣心裡一暖,這麽多年了,每一個除夕,他都是自己在這個冷冰冰的西廠一個人過的。
「對啊,過來吧。」衛衣點了點頭。
繁縷沒有客氣,直接脫鞋上炕,盤腿坐下,沖外面問道:「有紅紙和剪刀嗎?」
小平子在外間應道:「有有,小的去拿。」
接下來的時間裡,繁縷坐在熱騰騰的炕上,拿剪刀剪了幾個窗花的樣子,在她的家鄉,每年一到過年的時節就特別的熱鬧,尤其是娘親還在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