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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步伐靈敏,借著打開衛衣的力順勢避開,兩人激烈的纏鬥在一起,也許是心裡憋著一口氣。
兩人之間的力量並沒有了從前那麽懸殊,比之從前更加覺得彼此難纏,衛衣雖被他步步緊逼,但也未曾落到下風去,只是在耗費彼此的精力。
行動間,衣料摩擦著右肩,被繁縷咬過的那一處,略略刺癢了起來,衛衣動了動右邊肩膀,心想,索性就地解決了他,一勞永逸。
其實為公為私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衛衣眸子微眯,殺機畢現,劍勢挾裹著淩厲的殺氣向對方的眉心刺去,正待得手之時。
「你敢……弒君。」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喝從營帳里豁然破出。
衛衣等人應聲回過頭,收斂了手中的殺招,恰見白色的營帳上驀然噴薄一片血色,而投在上面的高瘦人影,漸漸脫力屈身最後跌倒,左淩軒死不瞑目。
「陛下……」站在他面前的林懷,臉色瞬間頹敗,慘白一片,手中劍錚然落地,瞬間悲鳴一聲,砰然跪了下去。
寧潤肩膀猛地一顫,衛衣在旁邊抬手扶住他的肩頭,寧潤張了張嘴,最終低下頭去,再抬起頭就是平靜無波了。
衛衣轉回頭,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鎮定自若,他低著頭,瞟了一眼頹喪失去憤怒的林懷,又摩挲著手中的短劍,嗟嘆一聲,心裡尋思著,看來是殺不得了。
明月朗朗,夜涼如水,遠黛青山連綿起伏,真是好景致,好景致,花好月正圓,迤邐無邊。
今夜過後,將是嶄新的一天,也將是,燕朝新的篇章,這一段將會如何記敘,又是何等風貌,自有後人評說。
「衛督主,辛苦。」左辭掀簾出來,隨意地將劍插回劍鞘里,對他這樣說。
衛衣知道什麽意思,這裡面的由他來收拾,撩袍跪下,連聲低首道:「不敢。」
到了攝政王面前,衛衣再濃重的戾氣也被壓得一乾二淨,低著頭收斂起所有的算計心思,異常乖覺。
他們這種人,慣是會看臉色的。
攝政王妃隨後闊步而出,殷斯對其施禮,這樣的女子,怕是整個燕朝也絕無僅有,扶持了一位帝王,這雖然是他們的本職,但她真實的做到了。
左辭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懷,笑了一聲,說:「好臣子。」
林懷戰戰兢兢的低下頭去,他不識得面前之人,但是,那一襲蟒袍,還有方才衛衣的反應,都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
迄今為止的燕朝,能著蟒袍的也不過是那幾位皇室親王了,柏賢王死,逆王也死,只剩下一位未見屍骨的攝政王。
「留著。」
「是,衛衣遵命。」衛衣瞥了一眼林懷,心道這人的運氣委實太好,頗有幾分遺憾方才沒有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左辭看著手裡的遺旨,想起他徹夜不眠趕回長安的那一夜,滿城的白籠燈火,重華殿中,父皇的遺體已經蓋棺,滿身的疲倦抵不過的悲慟與憤怒。
他所要的,從來都只是名正言順罷了。
「恭送王爺。」
進入到營帳里,衛衣沒有去看裡面的左淩軒,而是看了眼打開的香爐,這裡面的香料必是要收拾了的,衛衣不著痕跡的划過香爐,果真已經乾乾淨淨的了。
衛衣袖中手微緊,殷斯送走了兩位,走到他面前,說:「衛督主,此舉大成,你想要什麽,都是易如反掌了,前途似錦啊。」
哪知衛衣搖了搖頭,看著他又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殷斯有些莫名其妙,這話還不愛聽了嗎?這太監,陰晴不定。
多日之後,傳來消息說陛下戰敗,左淩軒被人拖行於戰場,屍骨無存。
最終江郡王倒是帶人找到了屍骨,只不過是挖了一片泥濘沼澤地中,攏著的衣袍頗像是左淩軒失蹤前的戰袍,再無證明。
所有人面面相覷,誰知道這是不是陛下的屍骨,真的往皇城運,若埋錯了,那就是千古之罪。
最終,左淩軒反而成為了唯一一個沒能葬入皇陵的皇帝,他在位年份不算少,但貢獻著實是說不上來,反倒是民不聊生。
第62章 還鄉
容華長公主離開了長安一段時日, 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 長公主也回來了。
自此之後, 長公主府的人緊閉門戶, 世家夫人發現長公主容顏憔悴, 數日纏綿病榻, 轉好之後也沉默寡言, 常常唉聲嘆氣。
然而這些事情,對比帝王更迭,這些不過是小事罷了。
新帝君臨天下, 隱忍多年,除去心腹之患,安邦定國, 帝召他御前問話, 垂詢:「爾有何想?」
全身而退,衛衣跪伏於地, 恭稟如是。
當日他回答了這四個字後, 有些釋然, 在此之前他滿心滿眼的野心, 可是自那一夢之後, 倒有些漸漸散漫了去。
帝雖訝然, 依舊笑允之,西廠交付於陸午。
離開前,陸午很不解的問他:「督主, 您怎麽能為了一介女子, 放棄這麽多?」
夫人當然很好,但在他們眼中,這溫柔的女子,要多少都可以有,可這機遇就一晃而過了。
衛衣並不覺得為繁縷放棄了多少,他在此之前愛無可愛,便握緊了他唯一能夠擁有的東西。
可在遇見繁縷之後,這情意遠遠比那權勢更令人心動,令人清醒明目。
這些話,自然是不會對陸午說的,衛衣知道自己這樣的人,本不應安然終老,然而繁縷成了他的,令他於這權欲縱橫的宮闈地獄中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