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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對林懷與自家督主之間的恩怨一無所知,聽見夫人問,想也不想的一股腦回答了出來。
林懷意外得到了陛下的賞識,不但沒有殺了他,反而將他放在了御林軍,做了副將。
繁縷挑起車簾,便看見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的過去,一身紅衣的新郎官騎在馬上,打馬過街,風流倜儻,身後轎夫抬著喜轎,喜婆大把的撒著喜錢,引得許多人大聲喝彩哄搶。
「真是良緣佳偶,聽說這新娘子也是官家小姐。」
「真是一樁喜事。」
她聞言笑了笑,一直等到整個迎親隊伍過去,山竹才將馬車駛出街巷,車輪壓過路上散落的紅紙屑,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徑。
晚間與回來的衛衣說了聽來的趣聞,衛衣也覺得很有趣,又說那姓沈的公子的確很倒霉。
兩人說的很高興,而後繁縷頓了頓,又說看見有迎親的隊伍,聽說是林府的,衛衣眉眼一挑,沒有動作,只說:「嗯,這是好事。」
「咳,原來大人還是很在意這件事呀。」繁縷像是抓住了他的軟肋。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衛衣面色平靜無波,只抬起茶色的眸子靜靜的望向她。
繁縷站了起來,繞到他的身後,俯身握住他的肩膀,語氣輕而溫柔道:「並不想說什麽,只是,大人這樣的介意讓我很高興。」
衛衣略微歪了歪頭,淡淡瞥了她一眼,才輕描淡寫地說:「我曾想殺了他,只是慢了一步,才留他一命罷了。」
「大人想殺了他,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繁縷面上笑意不減,心裡卻有些後怕。
她在想,若不是衛衣當時的手慢,怕是就見不到今日林懷娶妻了,而是林府發喪了。
衛衣見她這般神色,甚是滿意,安撫一樣的說:「日後,這些事情都不會再有了。」即便是有,也不會讓她知道分毫的。
繁縷近乎雀躍地回答:「那最好不過了。」
衛衣正式辭官離開的時候,正是人間四月天,芳菲已盡,青帷馬車從皇宮中出來,又去梅園接了繁縷,山竹在前駕車,一行人靜悄悄的離開。
殷斯聞聽消息,加緊騎馬追趕上他們,幸好走得還不算太遠,馬車也在城門口停了下來,衛衣聽見是殷斯的聲音在後面,拍了拍繁縷的手,說要下去一會。
繁縷也跟著探出頭,看見城門口正有一家餛飩攤子,隨著晨風飄來鮮香的味道,央著衛衣要下去吃一碗,徵得同意之後跟著他一起下了馬車。
兩人找了個陰涼地方獨處,殷斯從懷裡掏出一塊牌子,給他說:「這是主上令我交給你的。」
衛衣訝然不已,就聽殷斯接著說:「此物在北地不好說,但在南地可令你暢行無阻,保你平安。」
「煩勞殷大人代衛衣謝過。」衛衣恭敬拜謝,他卸去了西廠提督的身份,其實也沒剩什麽了。
錦衣衛重新歸屬殷斯手中,兜兜轉轉許多年,他們一個歸來,一個離開。
殷斯擺了擺手,道:「這個自然,我也只送你到這了,我得回去讓人收拾一下宅子,再去告個假,妻兒團聚可不好錯過的。」
「殷大人竟然已經娶妻了?」
「我早有妻兒,娶妻生子,是人之常情,何必驚訝。」殷斯想起家中的髮妻幼兒,冷肅的面容笑了笑,說:「夫人是在江陵時娶的,長子已經有三歲了,聰明乖巧的很。」
「真是令人艷羨。」衛衣附和了一句。
「只這長安的地界著實是寸土寸金,令人頭疼。」殷斯苦笑道,他往前的宅子早已荒蕪。
衛衣順勢道:「我倒是有一座宅子,只是離得朱雀街遠了些,送與殷大人也可。」
殷斯連連推拒道:「這可算了,無功不受祿。」誰不知道衛衣將所有錢財奉與陛下,殷斯可不信他還有其他的。
「我這一去,怕也多少年不回來了,沒人住也就在哪空放著,權當衛衣的一番心意罷。」
最後,殷斯只略略推辭了一番,便應了下來,說:「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日後有何麻煩,衛兄可以與我來信。」
「到時候殷大人不要嫌棄在下麻煩就好。」
「自然不會,」殷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現在國事諸多,朝政繁複,知道你是聰明人,自己一路多加小心,畢竟你的仇家也不少。」
衛衣聽得仔細,殷斯的話到了他的耳朵里,多了幾分其他意思,他畢竟是曾經的密謀者,陛下放他離開已是大恩,而這一塊令牌,代表的烏衣騎的態度,對他而言寓意深刻。
衛衣這般想著,便鬆了一口氣,笑著說:「我知道,日後衛衣此人,自然會消匿無蹤的。」
言罷,兩人相視一笑,殷斯又說了一些瑣事,例如杳無音訊的桐妃母子。
「前幾日才發現是躲在了冷宮,昨晚趁著夜色,著手將人送去了皇莊。」
「也只能這樣了。」衛衣心中明了。
桐妃與那小兒雖然逃出生天,但因其血脈與曾經的身份,怕是這一輩子只能被幽禁在這皇莊裡,見不得天日。
殷斯等人不是沒有勸諫過,這宮裡各種名頭死了的人不少,留著桐妃與那孩子只是禍患,陛下只言:「何必為此殺一女子爾。」
殷斯才嘆了一句:「陛下宅心仁厚。」
說笑到最後,殷斯才問出心中疑問:「怎麽突然要離開,咱們這位主子雖然冷麵無情,但也不會做出過河拆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