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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與趙嬤嬤感情很好,兩個人也算是在這偏僻之地相依為命了。
「嬤嬤,我先走了。」
等完了之後,繁縷收拾好東西就往外走,趙嬤嬤近日身體不好,便讓晴兒去送客。
晴兒很高興的出來送送她,忽然突發奇想道:「哎,你也好不容易來一趟,要不我帶你看看冷宮的樣子。」
繁縷哭笑不得,這個晴兒還真是不一樣,哪有帶人游冷宮的。
「好吧。」
繁縷頭一回離開外廷醫館,晴兒肯帶她看看這裡,她還是有點好奇的,女子坐在台階上,頭髮枯黃,披散下來,好像很長時間沒有梳洗過,渾身髒兮兮的。
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嘴裡不時念念有詞,很麻木的樣子,她突然揚起頭,繁縷不經意看了一眼,即使髒污不堪,也依舊能看出姣好明媚的面容。
似乎是察覺到繁縷在看她,轉眸看了過來,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天真又燦爛,明媚活潑。
繁縷一時竟然看呆了,真美呀!
但很快,女子又低下頭去數螞蟻,時不時發出古怪的聲音。
「繁縷,怎麽了,可是嚇到了?」晴兒走了過來,繁縷伸手指著那女子,吶吶問道:「那個是誰呀?」
晴兒搖頭道:「不知道,名字年齡什麽都不知道。嬤嬤說,這些人一旦進了這裡,再沒有復寵的可能,往前種種都是煙消雲散。」
就像煙花一樣,再如何璀璨奪目,從天空墜落之後只能做任人踐踏的紅紙。
煙花就是煙花,飛的再高,放的再美,對於遙不可及的天空來說,都是一瞬繁華罷了,唯有明月,才能與這碧空永世相伴。
「噢,那她們太慘了。」
「唉,都是些失了寵,進了這裡的女人,不論之前如何貌美如花,也只能在這裡了此殘生了。」晴兒牽著她的手,往後面的殿宇里去,看見一把大鎖掛在房門外,窗戶似也都被封上了。
「這裡面有人嗎?」
晴兒指了指裡面,小聲道:「有人的,來了許久了,痴痴呆呆的,你不知道,這裡面的女人以前。
很得寵的,不知為何,惹了聖心不悅,被一氣之下發落到這裡來,已經有六年了。」
她頓了頓,又說:「就是來了之後,也不吃不喝,想要絕食餓死自己。」
繁縷猜測道:「許是心灰意冷了吧,或者是不甘心。」
繁縷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走原來的路徑,而是從西廠外的那條路回去,比之前的路近了不少。
西廠地界很大,碩大的銅釘桐油大門,高牆大門,朱紅宮牆外一叢叢的西府海棠,花姿瀟灑,楚楚有致,惹人憐惜。
所有的海棠之中,尤其西府此花最為濃艷,花枝俯仰錯落,濃淡有致,這一簇簇的海棠花仿佛綠鬢朱顏的佳人,花開似錦。
真沒想到,那位衛督主竟也是愛花之人。
周圍靜悄悄的,也沒有人經過,繁縷遂在此駐足欣賞一會,她自然不敢摘西廠的花,不過她娘最喜歡的就是西府海棠,這位西廠督主大人也喜歡,繁縷想到此笑了笑。
突兀的出現了一道聲音:「你是何人?」聲音里的冷意凜然,似蘊含濃重的戾氣。
繁縷驀然嚇了一跳,這人何時出現的她完全沒有察覺,迅速低下頭去,衛衣輕瞟一眼,只注意到這宮女穿著天青色的宮衣,袖子和衣領繡著淡色的海棠,面色轉瞬晴了許多。
「你是哪個宮人手下的人,怎麽跑到這裡來了?」衛衣略微沉吟,眉眼肅然,開口問道。
繁縷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人似乎也不是傳說中那麽可怕,身長玉立,黑色的斗篷微沾雨露。
「奴婢見過大人,奴婢是女醫館的宮女,奴婢是從冷宮回來途徑於此,還望大人恕罪。」繁縷急忙屈身行禮。
她具體也不曉得這是什麽人,可但凡西廠中人,於她們而言都要尊稱一聲大人。
他們眼下帶著淡淡的烏青,繁縷清楚的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那靴子邊沾了些許新泥,宮中處處都是青石板路,聽說西廠的人時常會出宮去,大抵是今晨才回來。
想及此處,繁縷輕輕瑟縮了下,垂頭斂眸,暗暗咬唇不敢再有言語,心如擂鼓,手心也沁出了汗,生怕這位大人一不高興,就讓她血濺當場。
衛衣淡淡道:「無事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繁縷瞬間覺得保下了一條小命,碎步快快的就走出來很遠。
心裡想著,她下次還是繞遠路走算了,畢竟什麽都沒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衛衣眉間隱隱夾雜著疲倦之色,他一夜未眠,也與人廝殺了一夜,累極了。
這宮人若是不知好歹,敢碰了這些海棠花,就是剁了她的手也不為過。
回到女醫館,恰巧許含笑拎著一個食盒回來,放在桌子上打開,拿出了四碟不一樣的點心,分別是金絲黨梅,芙蓉軟香糕,豆沙小花糕,酥酪奶豆卷。
繁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方才的事情,徒惹師父擔心罷了,更何況那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何必與自己這小小宮女為難。
許含笑拿了酥酪奶豆卷兩人一人一塊,對繁縷笑道:「這是貴人賜的幾道糕點,你去叫紫蘇她們來,一起分了吃吧。」
「嗯,我這就去。」
繁縷嘴裡含含糊糊的,這糕點奶香濃郁,真是好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