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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皇宮裡有很多鬼,衛衣就是其中之一個劊子手,他令西廠這兩個字變得可怖,沒有人敢接近。
衛衣回來的時候所有人噤若寒蟬,就連陸午也是低垂著頭,低頭進來又低頭出去,山竹和小平子守在門外。
繁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吃飯的動靜也儘量減小,衛衣不經意看見了她也是這個樣子,心裡十分好笑。
「督主,您今天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
衛衣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繁縷也不敢再問,衛衣忽然答了一句:「沒有。」
繁縷低聲問道:「沒有為什麽笑都不笑呢?」
「不想笑。」衛衣平平道。
這麽簡單的理由,把他們所有人唬了半天。繁縷一口茶嗆住,轉頭掩著帕子咳了咳,才抬頭看向督主,此時倒是有了笑模樣,一臉的幸災樂禍,心裡憤憤,悄悄撇了撇嘴。
衛衣忽而道:「你,能在宮裡活下來不容易。」
繁縷也跟著心生感慨,可不是逃過一劫又一劫,自覺歷經滄桑,看盡百態,緊接著又聽衛衣繼而道:「唉,畢竟這麽傻。」
繁縷:「……」
緊趕慢趕,到了冬至這一天,也是宮中到了年紀的宮女放歸的一天,每年這一日對宮裡的人來說都是個有喜有淚的日子。
含辛茹苦熬了多年,總算出了宮,但也是年華逝去,人老珠黃。
醫女是不一樣的,年輕貌美著,許含笑的眼睛裡帶著憧憬,今日對她來說是個好日子,這深深宮門外等著她的,是家人與未來美好自由的日子。
「師父,我一切都好,您在外面,也要一切平安。」繁縷依依不捨道。
「放心吧,唉,只是這心裡放不下你,聽師父的話,在宮裡萬萬要小心謹慎。」許含笑拍了拍她的肩,眼中儘是欣慰之色。
林醫女走之前倒是欲言又止,紫蘇第一個看出來,悄悄拉著她到一旁說:「林醫女您放心,桔梗若有什麽事,我們都會照應她的。」
林醫女目帶感激道:「好好,那就好,那孩子心裡有事也從來不說,可我知道,她還是個好孩子的。」
林醫女心中憐惜桔梗,那畢竟是她親自手把手教過的徒弟,就算做過再過分的事情,心裡也是當成自己親妹妹一樣惦記著的。
繁縷也看見了 ,默默地沒有說,她至今還是想不通桔梗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
淚眼迷離的站在宮門,送走了師父等人,青黛也哭成了淚人,她從到宮裡就是師父陪著她,繁縷在旁安慰她,好在有紫蘇和梔子陪著她,諸人各自心裡歡喜惆悵不提。
天氣轉冷,繁縷在宮裡度過的第四個冬天,不是和師父她們一起,梔子也忙著女醫館的事務,冬日生病的人不少,大病沒有,小病不斷。
正月中旬,皇城下了第一場寒雪,飄飄渺渺的白雪落在了琉璃瓦上,各宮各殿燃上了地龍,尤其是桐嬪的翠羽宮,在陛下和太後之後便供應上了,暖烘烘的,莊嬪的江月宮還排在後面。
桐嬪的肚子也越發的大了起來,四個月了,天氣也冷了起來,陛下對桐嬪嗬護備至,連帶著太後看著桐嬪日漸鼓起的肚皮,也接連賜了兩三次的。
莊嬪當然著急,盧國公府已經送來了話,她若是還不行,盧國公將不再全力傾赴在她身上,已經發了話,明年盧三小姐也到及笄之年。
「桔梗,你還沒想出辦法嗎?」
江月宮正殿裡,莊嬪一身雨絲錦煙霞色厚緞錦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卻是滿滿的嫉恨,這樣的神情使人醜陋。
桔梗低著頭不言不語,她哪知莊嬪真的蠢笨如斯,身邊的侍女也是個個驕縱的,空有一張好相貌和莊嬪的身份。
她不過是一個醫女,能想到辦法幫她復寵就不錯了,此時還要絞盡腦汁想出壓制桐妃的法子。
她不說話,莊嬪一雙秀眉越擰越緊,一把揮落了桌子上的粉彩描金茶盞,「啪」的一聲碎在了地上,但桔梗等人早已習以為常。
下一刻,就聽頭頂上傳來莊嬪惡狠狠地道:「你想不出辦法,想不出辦法你哥哥就等死吧。」
語氣又急又恨,她不是針對桔梗,只是把火發泄在她身上。
明年,明年就是最後的極限了,明年陛下就十七歲了,皇後也可以入宮了。
莊嬪還毫無進展,她至今無孕,家中又連連催促,陛下近來很少進後宮裡來,偶爾來了也只是去桐嬪的翠羽宮坐一坐,看看她的肚子,來江月宮也不一定是來找莊嬪的,江月宮東西兩殿各有兩位美人居住,為此,餘下的兩個美人沒少吃莊嬪的排揎。
盧玉采,是盧國公府三小姐,也是莊嬪大伯家的堂妹,自幼養在深閨人未識,聰明伶俐,容貌姣好,在她們姐妹中最受祖父的賞識。
莊嬪知道她的祖父是個什麽樣的人,說放棄她絕不是開玩笑的,她此時才明白,自己真的只是給盧玉采鋪路的。
不能,絕不能給盧玉采進宮的機會,她分明已經得到了那麽多,憑什麽還不滿足,還要來搶她的夫婿。
桔梗知道,時間不多了,明年開春就是兄長被行刑的日子了,他們一家的命就攥在莊嬪手裡。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想到辦法,為娘娘掃平一切障礙。」桔梗低頭看著莊嬪腳上的芙蓉花紋的大紅繡鞋,只是心下一片灰冷,木然的磕頭應是,在莊嬪道了一聲滾出去後,轉身從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