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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縷心道不好,卻只能側開身請人進來,笑道:「木香姐姐,請進來坐吧。」
木香也不坐,告訴她們說:「藥房新進了一批藥材,需要人手整理,你們沒事就過來。」
繁縷應了下來:「好,我們這就過去。」
等木香走了,梔子才癟了癟嘴,抱怨道:「哎呀,真是的,藥房那麽多人都是吃白飯的嗎,隔兩天就叫咱們過去幫忙。」
「抱怨也沒用,誰知道藥房是怎麽回事,平常不好好歸置。」
藥房位於清秋院的左側,連著女醫官們輪值的班房,整個女醫館位於太醫院的西苑,比鄰而居,有什麽事也方便。
繁縷打開門,其他房間裡的同僚也都出來了,想是都被木香叫起來的,又朝天上看了看,回頭說:「今天太陽不錯,幹活應該不會太冷。」
「是嗎,上午還有點陰天呢。」
桔梗也出來看,笑道:「真的有太陽了。」
藥房裡的藥材雜七雜八一大堆,有些因為放置不當,都已經壞掉了,失去了藥效。
而她們需要把藥材分開,壞的撿出來,藥房裡的一些藥盒重新擦拭洗淨,放在太陽下晾曬。
大家安安靜靜的幹著活,過了一會,院中傳來嘈雜之聲,梔子抱著一盒甘草過來,說:「木香姐姐又在訓人了,不知道是誰這麽倒霉。」
繁縷轉過頭一看,只見木香指著一個切藥的小宮女喝罵道:「你是豬腦子嗎,毛手毛腳的,連這點活都干不好,回頭告訴了姑姑,這切廢的藥材從你的月例里扣。」
小宮女垂著頭也不敢哭,宮裡的規矩,不准哭喪著臉,尤其是在貴人主子面前侍奉的,心裡再苦,面上也要帶著由內而外散發出喜悅的笑,要有規矩。
繁縷湊過去一看,這不是澤瀉嗎,毛遂自薦道:「木香姐姐,我識得,也會切。」
木香看了她兩眼,才揚了揚下巴說:「那你去切兩刀給我瞧瞧。」
「是。」繁縷坐在了板凳上,這個藥材切片她可熟練了,要切成薄厚均勻,銅錢大小,很費時費工的一項藥材,以前在家裡沒少幫父親干。
路過的一位醫女也停了下來,站在繁縷身後,拿起切好的一疊藥片看,薄厚均勻,切片乾淨,贊了一句:「小丫頭切得很利落呀。」
聽了醫女的話,木香很爽快地說:「行,既然許醫女都說好了,那繁縷,你就做這個吧。」
「是。」
晾藥的院子很空曠乾淨,都是滿滿的藥架子,也沒有花樹什麽的,若是花粉飄到藥架子上,影響了藥效,就得不償失了。
其實許多藥材從宮外運進來之前,都已經是加工好了的,直接就可以抓藥煎藥,只是有時候也會不夠,所以一些切藥炒制的功底還是要有的。
日復一日,天氣果然變得更冷了,繁縷無法想像比這再冷還能冷成什麽樣子,水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但還沒有下雪,就是這麽乾冷。
上次見過的醫徒紫蘇站在廊下沖她招手,叫她:「繁縷,快過來,有事找你。」
「紫蘇姐姐,請問有什麽事嗎?」繁縷急忙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生怕再得罪什麽人。
「你跟我進來就知道了。」紫蘇拉著她的手轉身就往二樓去,繁縷嚇得不輕,心中忐忑,難不成自己又不小心得罪了誰。
紫蘇撩開深綠百花綢的橫竹門帘,拉著繁縷走了進去,一股暖洋洋的香氣迎面而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春日載陽的時節。
紫蘇很恭敬道:「醫女,人帶來了。」
屋裡坐著一位明秀女子,穿著女醫官例服的雲過天青色宮裝,衣緣處繡了幾簇淡紫色的蓮花,容貌清麗婉約。
繁縷自然知道了這是醫女,但她不太熟悉,紫蘇向她介紹道:「這位是許醫女。」
繁縷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上前福身行禮道:「奴婢繁縷見過許醫女。」
許醫女,許含笑,繁縷想起來了,她聽過這個名字,當時聽見的時候還覺得真好聽,好像那天切澤瀉的時候就是她在的。
「繁縷,」許含笑看她溫順的樣子點了點頭,放下手中茶盞,問她:「你可識字?」
「識得一些。」繁縷謙虛了一下,其實她字倒是認得全,可寫詩句做文章她可是一竅不通。
許含笑又問她:「同誰學的呀?」
繁縷乖乖答道:「母親教過,父親也教過一些。」
許含笑點點頭,又問道:「今年幾歲了?」
繁縷竭盡恭謹,低眉順眼道:「奴婢十四。」這個年齡還不算太晚。
看起來人也不是個蠢笨,不知天高地厚的,這宮裡做人最忌諱的,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後許含笑又問了她一些無關輕重的問題,過了小半柱香的時辰,才說:「嗯,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臨出門的時候,繁縷還是一腦袋的漿糊,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出門回頭看見許醫女彎眉含笑的樣子,靈光乍現,恍惚明白了什麽。
但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跟著紫蘇出了門,才開口問道:「紫蘇姐姐,這是怎麽回事?」
紫蘇看了看四下,把她拉到了自己醫徒的房間裡,才微微一笑,淡然道:「這位許醫女要收你為徒。」
「啊?」繁縷簡直不敢置信,這對於她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