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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心裡憋著一口氣,幾日來也不怎麽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吩咐趕路,眾人只能低頭聽從,累也不敢說出來。
寧潤坐在車轅上,渾身灰撲撲的衣裳,這哪還是那個宮裡精明幹練的寧公公,分明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廝。
桐妃帶著小皇子坐在馬車裡,大氣也不敢出,清平屈身在車門角落,而繁縷就同寧潤做小廝和丫鬟狀在車轅。
他坐在車轅上,懸空晃悠著兩條腿,指著前面的路,和繁縷說:「再有兩日,前面就有接應的人了,也能好好的補給了,大家都累壞了。」
繁縷從寧潤的口中才知道,那日陛下在浮雲山的常樂寺為太後祈福,當晚得知慶山王意圖造反,並且率兵圍剿常樂寺,九死一生。
「那他呢?」繁縷聲音很輕的問。
寧潤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繁縷說的是督主,低頭道:「我也不知道,當日督主聽了吩咐出去辦事了,就沒再聽到他的消息。
不過督主他武藝高強,身邊帶了許多人,應該是安全的。」
繁縷不敢說什麽其他的,她只牢牢的記住寧潤最後幾句話,他武藝高強,總歸是安全的。
「然後呢,你們怎麽逃出來的?」
寧潤沒了在宮裡那股陰沉勁,說起話也正常了許多,答道:「然後……呃,現在說了也無妨,我們一直不知道,陛下身邊竟然除了暗衛,居然還有烏衣騎的人。」
「烏衣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繁縷想了想,才記起來有一次她在書房外,聽見衛衣訓斥陸午他們,說起了什麽烏衣騎和楚玄衣之類的。
「呃,差不多意思就是,死士這樣的身份,是他們突然出現,我們才得以逃生。」
寧潤沒有說的是,只是當初陛下並不信任那位玄衣大人,以至於最後只有三個人護送他們出來,那位玄衣大人帶人引開追兵,而他們在這裡等。
寧潤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死在眼前,他並不是悲天憫人的人,但那一刻,還是莫名悲傷起來。
寧潤撓了撓頭,說:「事發突然,督主也沒有預料,只能匆匆調遣侍衛保護好陛下,自己留了下來。」
「寧潤,你不擔心你家裡人嗎?」
「擔心,怎麽不擔心,但現下還是顧好眼前,」寧潤手裡牽著韁繩,甩著鞭子,他駕車穩得很。
他又問:「夫人當日嚇壞了吧。」
「嗯,其實也還好。」繁縷當然是膽戰心驚的,但跟著桐妃娘娘,終究是安全的。
寧潤笑了笑,帶著一點狡黠說:「即使夫人沒有出來也不打緊,師父在夫人身邊安排了暗衛。」
「啊,我不知道。」繁縷顧忌馬車裡的主子,只是壓低了聲音,驚訝道。
寧潤看到她詫異的神情很滿意,略帶得意道:「自然不能讓夫人知道,不然這個暗衛就太不合格了。」
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繁縷看著周邊的荒涼大地,枯敗的枯木秸稈,只偶爾看見一點零星綠色,荒涼一片,仿佛他們永遠走不出去這片無盡的荒野了。
大家都不說話,小殿下在桐妃娘娘懷裡睡得安穩,白淨的小臉,安然入睡,唯有這嬰兒能帶給眾人一絲希望了。
清平道:「娘娘委屈一下,只有這些乾糧了。」
沒有了宮裡的佳肴珍饈,連熱乎的飯菜都吃不上,甚至不能起火,怕有追兵來。
近些年來天災人禍,許多難民都逃到外鄉去了,莊稼地都已經荒蕪。
清平和她說:「咱們出去撿一些柴。」
「嗯,好。」
回來的時候,殷斯在與陛下說話,繁縷和清平兩人抱著枯草乾柴,低頭從旁邊快步走過去,只聽見零碎的「慶山王」「南地」這些字眼。
她半夜起來,曾見過這位殷大人絞殺刺客,這些人,應當就是寧潤曾說過的死士了吧。
但看著一點都不像,這位殷大人一路上對他們都頗為照顧,雖然路途辛苦,但他卻時常是笑臉相迎,意態溫和卻不失禮數,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哩。
「若放在平常宮裡頭,殷大人這樣的人才,定然惹得許多宮女芳心暗系呢。」清平偶爾閒聊這樣說的,繁縷跟著點頭應是。
可惜到了此時,誰還顧得上什麽兒女情長,就是繁縷自己,起初兩天倒是有些掛念不知去向的衛衣,但後來實在太過疲憊,什麽都顧不上了,能活下來就好了。
倒是隨行的寧潤,見她有時候心不在焉的,偷偷過來跟她說了一句:「夫人放心,大人他定然是無事的。」
繁縷點頭應了,繼續看著前路,半眯著眼靠在馬車外壁上。
半夜裡,繁縷被人從夢裡用力晃醒,她以為有追兵來了,蹭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就要站起來。
「什麽?」繁縷靠在牆根下,迷迷糊糊的揉眼醒過來,一邊問:「啊啊,怎麽了,清平?」
抬眼一看竟然是清平,只見她一臉的焦急,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拽起她的手臂,說:「繁縷,你快來,小殿下好像是發熱了。」
第57章 行宮
終於到了一個小鎮子, 接應他們的人等候在當地的府衙, 這裡不屬於慶山王的地界, 也尚且還沒有被這政變波及。
殷大人說:「就在這裡等待隨後的人馬。」
陛下等人沒有久留此處, 只是把她們幾個女子安置此處, 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繁縷等人終於能簡單的梳洗一番, 一身簡單但乾淨的新衣服,飯菜很尋常,不過總是比乾糧要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