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別苑春夏之時的梅林,只余枯枝孤寂,倒是地上綠意蔥蘢,花草叢生,衛衣順著青石路進入了後堂,山竹已經早早在此等候了。
見到督主前來,躬身道:「督主,人在這裡。」
衛衣點了點頭,推門而進,花甲之年的老者頹然坐在房間裡,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抬了抬頭,刺目的陽光令他不適的閉了閉眼,已經兩日沒有水米沾牙,此時見到衛衣來還中氣十足。
「衛衣,果然是你。」
「大人竟然還記得我,衛衣榮幸之至。」衛衣推開窗子,悶悶的房間瞬間散進一些清涼來,老者也有了些精神。
老者沉了沉聲,抬眼道:「是陛下命你來的。」
「非也。」出乎意料的,衛衣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時候,衛衣完全沒有必要說謊的。
老者很驚詫道:「不是陛下?」看向衛衣的目光變了變。
「是也不是。」衛衣回答得不清不楚。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索性只說了吧。」
衛衣點了點頭,轉過身徐徐道:「本座當年也是在陛下身邊伺候的,當初只有幾位大人在重華殿裡,先帝爺說了什麽,難道不是幾位大人最清楚了?」
衛衣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兩句話來,老者敏銳的捕捉到了他口中的字眼,登時問道:
「你把他們也捉來了?」
「不錯。」衛衣誠實的點了點頭,轉頭張口道:「去,將另幾位大人也『請』過來吧,小心些,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衛衣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孤勇奮戰的,人多好商量。
幾個鶴髮銀鬢的老者被人帶了過來,安置了椅子讓他們坐下,諸人看見衛衣都面露驚訝之色,又互相看到對方,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麽。
衛衣拈了拈袖口,道:「告老多年,想必幾位大人也多年不見了,年紀大了,容易忘事,不如一起回憶一番,也好告訴本座一個正確答覆。」
「你究竟想要什麽?」其中一人問道。
「本座想要什麽,諸位不是心知肚明嗎?」衛衣俯身盯著他的眼睛,如同鋒利的匕首,剝開層層遮掩,直視真相。
「呸,你這奸佞小人,也敢妄想染指皇權至上。」
登時一口鮮血啐在衛衣的面上,他的肩領上也染了紅血,衛衣面無表情的,淡然眨了一下眼睛。
半晌,他才徐徐道:「本座麽,配不配也不是你們說的算的。」起碼龍椅上那個,是貨真價實的不配。
「你巧言令色,不過是為了諂媚奉主,利慾薰心罷了。」老者顧不得什麽氣大傷身,嘴角仍殘存血跡,便開罵道。
衛衣微抿著菱唇,站起起腰身來,慢條斯理的從袖中抽出一條帕子,輕輕拭去臉上的血跡,微笑道:「諸位大人儘量心平氣和些,畢竟本座有的是時間,恭候諸位的答案。」
這些人都是講究含蓄的文官,如今看來是逼急了,衛衣曾經受過的羞辱比這令人難過千萬倍,他早已然能夠心無波瀾的應對。
老者氣得面色發白,痛斥道:「你行此下作手段,還有臉站在這裡,卑鄙無恥。」
衛衣皮笑肉不笑,口吐蓮花道:「我的確手段不光彩,諸位心裡難道就無愧於人了,攝政王戰死,就真的有那麽簡單嗎?」
「你這個小人,見識淺薄,只看得眼前利益,哪知這天下安定何其重要?」
「本座當然知道,可那在我心裡不重要。」衛衣不屑地冷笑,一句話堵了回去,他可沒時間和他們在這裡鬥嘴皮子。
「當然,我也知道,諸位都是先帝爺身邊倚重的輔臣,哪怕是捨生取義也是正常的。
可你們好好想想,今日我能對你們做的,對其他人自然也行得。」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眾人不虞。
「不然呢,那就一炷香的時辰吧,諸位千萬要好好回憶啊,本座可不希望出什麽差錯。」衛衣關上了窗子,房間裡每個人的表情晦暗不明,他們顧忌太多。
「山竹,給幾位大人上些茶點,多年未見,應是敘敘舊的。」
「是。」
香糯酥軟的糕點,茶香繚繞在房間裡,但沒有一個人吃喝,房間裡一陣沉寂,下屬倒好茶水後便退了出去。
「一炷香之後,本座來。」說完,衛衣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山竹上前來拿了帕子,悉心給督主擦乾淨衣領處,衛衣擺了擺手,道:「出結果了告訴本座。」
「是。」
衛衣在園子裡隨意走著,牆角青苔潮濕,衛衣很少來這裡,到底是失了當初的味道,也沒什麽人氣。
「督主,有答覆了,不過他們說只告訴督主一人。」
衛衣推門而進,只見五個人坐在一排,看著他的目光冷冷。
「好了,諸位,請說吧。」衛衣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
門窗微閉,只一縷光束穿過門縫,從他的下頜處掠過,落在地上成了光斑,眸色幽暗。
居中的老者垂了垂頭,吐出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話和一個名字,衛衣默默記了下來。
「諸位百年之後,定不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的。」衛衣微笑著說出這句略帶詛咒的話,而後走了出去。
屋子裡熱鬧了起來,有人不甘又憤懣道:「這樣就告訴他了?」
「不然還能如何,現如今的衛衣,身後站著的是誰,你們還不曉得嗎,不管是哪一位,你我等人的家族都無法抵擋。」老者粗重的喘息著,瞪著渾濁的眼睛,抬起頭嘶聲道,仿佛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