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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了。
那個暴雨初歇的清涼夜色,因為她的微笑滾燙。
他看著她露出一絲笑,好似百年的困苦旦夕消散,他不斷地用手指摩挲著額頭,驚喜交加之下的無言在臉上呈現的分明,最後含淚笑看著她。
成親之日,紅妝麗裹。
衛衣圓了久違的夙願,他親手為繁縷揭下蓋頭,與她心心相印,與她飲下合卺酒,人世間的所有纏綿皆盡於此。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
衛衣之前本來已經打算買下另一處宅子,但後來發現繁縷的藥堂後面的地方更好,索性就直接買下了後面的宅子,再將牆壁打通了作為二門,讓人重新將花門砌了一遍,都種上了花樹。
門外的楹聯是衛衣親手寫的,寫得一筆好字,清雅俊逸。
雖然口上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擇日成親,但為了這個擇日,也是煞費苦心,幫忙看日子的先生都有些不耐煩了,怕犯沖也就罷了,還要這個那個的諸多要求。
這一日,藥童進來說,來了客人,要見掌柜的,也就是繁縷。
衛衣挑了挑眉,說自己替繁縷去見。
到前堂看見了來人,衛衣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去:「你來做什麽?」
蘇承鳴衣著髒污,瘦骨嶙峋,剛從賭坊輸了最後一點家產里出來,兩隻眼睛一點也不安分,四處亂瞟,期期艾艾地問:「繁縷呢?」
衛衣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繁縷你是見不到的,如果你再敢來打擾她,我倒是不介意讓你們都去見鬼。」
對於如何嚇退這種人,對衛衣來說易如反掌。
「為、為什麽?」蘇承鳴磕磕絆絆道,他想著自己和繁縷也算是一起長大,當初他也是迫於無奈,只要繁縷聽他的解釋,他一定能讓繁縷回心轉意的。
繁縷會不會回心轉意,衛衣不知道,但他知道,但凡這家夥敢在繁縷面前出現,他隨時能讓蘇承鳴人頭落地。
「因為繁縷是我的妻子,很久之前就是了,最重要的,我不想她再因為你們的出現不高興。」說完最後一句,衛衣的手指也隨之握緊,指骨咯吱作響。
「你給我等著。」蘇承鳴哆哆嗦嗦地丟下這句,就落荒而逃。
等著就等著,衛衣知道,他不敢再來了。
這樣膽小如鼠的家夥,也敢肖想他的妻子。
衛衣冷笑一聲,轉過屏風就看見了繁縷。
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和繁縷去進藥材。
路上繁縷卻一直都不說話,讓衛衣有些心慌,心道她不會是看見方才那一幕了吧。
他最終還是沒沉住氣,問了她:「繁縷,怎麽了?」
繁縷轉過身來,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說:「從來沒人對我這麽好過,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對我這樣好?」
因為我欠了你,因為你也曾這樣對我好。
「因為你是你,你是繁縷。」衛衣坦然地回望她,微笑著說。
他知道自己在彌補繁縷,也明白自己有多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
某日,繁縷忽然說:「聽說了沒,蘇家突然搬走了,好好地西城宅子不要,去了東城去了。」
「噢,我倒是沒聽說,不過那是好事啊,搬走就不會再擾了咱們的清淨了。」
「你看咱們的窗戶前這片地,栽一棵海棠樹怎麽樣?」
「垂絲海棠,還會西府海棠?」
「我喜歡西府海棠。」
又過了三月,繁縷說自己有喜了。
衛衣總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心情,繁縷不曉得他是怎麽了,尋常人吃驚一時也就罷了,衛衣幾天幾夜的沒睡安穩,時不常地問她一遍:「我們真的有孩子了嗎?」
又或者對她說:「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有孩子。」
繁縷聽出他這話里有所隱情,以為他有所隱疾,偶然藉機給衛衣把了把脈,發現他生孩子可沒什麽問題呀。
最後將這些,歸咎於初為人父四個字上了。
晴娘說,剛做父親的毛頭小子,都是這個模樣,發傻也是有的。
起先不知為何,繁縷並不是那麽期盼孩子,但隨著日月長久,第一次感受到他在身體裡的活動,她忽而生出一些為人之母的愛意來。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往日裡見別家女子有孕在身,並無別感。
兩個分明毫無血親之緣的人,卻有了一個擁有兩人血脈的孩子。
十月懷胎,不僅是在孕育一個生命,更多的是,將他們與彼此繫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