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你這個丫頭,你呀,日後……」紫蘇臉色羞紅,張嘴想說什麽,又及時住了口,她忽然想了起來,繁縷的處境。
繁縷並不知道紫蘇對她的憐惜,她懵懂的算是喜歡過一個人,又斷的這樣乾淨利落,算不上纏綿與否,只能說是喜歡的不夠深。
她在宮裡呆的久了,對外面也很好奇,問道:「紫蘇姐姐,那人真有那麽好嗎?」
紫蘇在宮中也算是不少年,人情世故,富貴榮華也見得不少,若是挑剔起來,門當戶對的,能入眼的也不多。
提起未來的夫君,紫蘇笑眯了眼睛,甜蜜地將另一封信函遞給她,指著道:「當然了,你看,我爹娘還給我帶了他寫的信進來。」
繁縷一邊接過來,一邊驚嘆道:「啊,竟然還是個讀書人啊!」
從古至今,讀書人都是受尊敬的,一個村子裡能出一個秀才,在十里八村的都是很有臉面的事。
「什麽讀書人,不過是為了做買賣,才跟著人略略識得幾個字,歪七扭八的,還不如我那徒弟第一次寫的好看。」
紫蘇笑嘻嘻地說著,嘴上嫌棄,眼中卻是滿滿歡喜愉悅。
展開信封打開信紙,信上的字跡雖算不上漂亮,但也算端正清楚,寥寥幾句,先是問候了一下紫蘇過得如何,又說自己買了多少畝田地,家裡開了兩個鋪面,最後才說了一句,紫蘇,我等著你呢。
饒是繁縷這個外人,也看得心裡暖洋洋的,更何談紫蘇自己了,沒有什麽詩情畫意,很家常又有點的感覺。
「哈哈,這麽說來,不僅是個識字的,家中定是有屋又有田,只等著新娘子了。」繁縷故意拿腔作調地調侃她,沖她擠眉弄眼的模樣,好不滑稽。
紫蘇被她羞得俏臉通紅,一伸手奪過了信紙,隨後一邊抬手去擰她的臉,一邊嗔道:「哎呀,你這丫頭,幾日不見不知羞了。」
繁縷躲著紫蘇的魔爪,繞著桌子跑,嘻嘻哈哈地玩鬧,半晌過後,紫蘇才與她坐下來,注視著她,言辭懇切的說:
「繁縷,實與你說,他有沒有文采不重要,我看中他這個人老實憨厚,但又不算傻,會過日子罷了,做了宮女,見識過這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沒有什麽不好的了。」
「那等日後成了親,紫蘇姐姐可不要忘了給我們遞個信。」
「就你這小丫頭會討巧,放心吧,忘了誰都不能忘了我們繁縷啊。」紫蘇挽著繁縷的手,笑容真切。
等走到西廠和女醫館的分岔口,兩人鬆開了手,紫蘇擺手道:「那我有事,先走了。」
「嗯,紫蘇姐姐慢走。」
在紫蘇離開後,繁縷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笑容,甚至帶著一絲絲的落寞,她真的,真的很羨慕呀。
但她不能在紫蘇面前表現出一絲落寞之情,因為她不想紫蘇心懷愧疚,紫蘇姐姐對她這樣的好,她只盼著,只盼著紫蘇好好的,只盼著親近的人都好好的。
春花秋月,冬夏輪迴幾度,繁縷知道,無論是師父,紫蘇還是梔子,出宮後都是要很快嫁人的,有女醫官的身份,她們嫁的不會差,至少也是紫蘇這樣生意人家的少奶奶。
如今與桔梗的關係說不上分崩離析,但也是日漸淡漠,怎麽會走到今天這步,繁縷也說不清,她知自己日漸怨氣增多,又不知如何消除。
不想變成這深宮中的怨女,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她不想因為自己無端的怨氣毀了自己,終日鬱郁,總有怒火。
繁縷很清楚自己的情緒變化,有時候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總感覺有一團火,在心裡燒著燒著一般
「我究竟是怎麽了?」繁縷自言自語,低頭看著臉盆里映出的自己,眼神黯淡,面色疲倦,她焦躁了許多,聽人說話說的多了,都會不耐煩。
幫別人調理身體的時候,自己能夠說得頭頭是道,可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師父今年就要離宮了,紫蘇也很快了,就是梔子,又能陪她再在這宮裡呆幾年,她開始慌張了,意識到沒有誰能陪她一輩子,她很快就要變得孤苦一人了,她怕極了這孤單一人。
繁縷不想哭,她只是有些惶恐,惶恐形只單影的日子。
突然有些怨恨千里之外的爹爹,他明明可以不聽二娘的話,為什麽非得要把她賣了,賣到這深遠的皇宮裡。
夜色闌珊,月下花前,白宅小院有人相依相偎,隱隱綽綽看出那女子眉目秀麗。
白家開了一座小醫館,街邊兩層的木樓,白大夫的妻,也就是繁縷的繼母,正在二樓同一群婦人嗑瓜子閒話。
錦梅是不屑於這些粗俗的長舌婦的,她從楚家出來見多了金銀珠寶,扔在庫房裡等著落塵,她們這群侍女衣著配飾,堪比普通人家的小姐。
突然有人道:「哎呦,你們快看,那是什麽人,這麽俊俏,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這富貴人家的公子啊,看著就是比咱們家裡的男人看著舒服。」
錦梅聽著眾人呼聲,也抬起頭看了一眼,她只看了一個背影,錦梅抓緊了手中的帕子,她認得那人,比誰都熟悉,那是她曾經的主子,楚氏少主。
白衣勝雪,縱馬過街,驚鴻一瞥的風流蘊藉,令錦梅幾乎是魂飛魄散,心神大亂。
多少次魂牽夢繞,想要回到曾經長大生活的地方,哪怕是重新做一個侍女,只要能回到少主身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