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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之言鼻尖微微發酸,他接觸的人雖不多,但似乎大部分都不怎麼喜歡他,或者把他當作物品的,只有他一開始害怕的白修遠待他最好。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依舊拉著白修遠不放,神情不自覺地依賴。
「好了,」白修遠輕聲道,「我去拿藥。」
褚之言這才鬆開他。
白修遠先前說讓人把藥送上來,最後卻是自己來了一趟,將一個小藥盒交給褚之言,看著他抹好藥才離開。
在他走後,褚之言換掉沾了茶水的衣物,但他總覺得不太舒服,有一種熱氣仍停留在皮膚上的錯覺,於是又偷偷把藥膏擦了,去浴室洗澡。
等他出來時已經不早了,走廊里沒有亮燈,微弱的光線從一樓客廳傳來,還有隱約的交談聲。
這個時間白修遠應該回房間了才對,褚之言順著聲音靠近,想看看是誰。
客廳只開了一盞壁燈,白修遠坐在沙發上,不遠處是還沒有離開的項叢。
褚之言走路聲很輕,兩人都沒有發現二樓樓梯口的他,而夏然不見人影,估計已經走了。
讓褚之言驚訝的是,白修遠竟然會抽菸,他手邊一點零星的火光閃爍著,淡淡的煙霧向上飄散。
褚之言安靜站了兩秒,轉身打算回房間,這時候聽見項叢的聲音:「對了,你和你家的小吸血鬼相處得怎麼樣?」
聽他提到自己,褚之言腳步頓住。
白修遠將手裡的菸頭按滅,靠在椅背上:「什麼怎麼樣?」項叢打量著他的神色,詫異道:「你不會還打算把他送走吧?」
過了良久,白修遠才出聲:「嗯。」
「原來你不喜歡啊,我看你把他留下來,還以為……」項叢無奈道。
站在樓梯口的褚之言呆住。
白修遠不喜歡他?要把他送走?
「不過你打算把他送去哪裡?回救護所?」項叢想了想,語氣遲疑,「被退回去的吸血鬼,處境可能不會太好。」
褚之言進了白修遠的家門,不管待的時間長或是短,出來時在別人眼裡都是「二手」的,可能還會被認定有什麼瑕疵,很多監護人根本不會要,價格自然也會更低。
雖然很殘酷,但這是事實。
白修遠剛來非人類區域不久,大概不知道這些,項叢簡單解釋了幾句,白修遠默不作聲。
項叢注意著白修遠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突然半開玩笑道:「不如把他送給我吧?我一定好好養……」
白修遠視線掃過來:「那你今晚帶來的人?」
項叢絲毫不在意:「甩了不就行了。」
就算不分手,他想養只吸血鬼還得經過誰同意不成?
白修遠沒出聲,重新點起一隻煙。
又不說話了?項叢揚唇一笑,從沙發上起身:「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我明天還得去……」
他說著側身拿搭在扶手上的外套,回過神的褚之言連忙退到黑暗的走廊里。
白修遠應了一聲,兩人又說了些什麼,項叢獨自開門離開。
褚之言在白修遠上樓前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脊背靠著房門輕喘。
他反覆想著白修遠和項叢的每一句話,漸漸地渾身發冷。
原來白修遠根本不喜歡他,難怪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對他的照顧和關心多半只是順手而為。
他已經打算將自己送走,褚之言大概率會直接回到救護所。
或者真的要把他送給別人?
即使再身不由己,當下留在白修遠身邊已經是最好的選擇,褚之言不想去別的地方,再次對未來感到恐慌。
他坐在門口的地板上,抱著腿把臉埋進膝蓋里。
第二天早上去餐廳,褚之言明顯精神不佳,也沒有以往喝血時的興奮。
白修遠看他一眼,問道:「手還在疼嗎?」
「嗯?」褚之言抬頭,愣了一下才說:「不疼了。」
他昨晚沒有繼續擦藥,今早卻發現已經完全恢復了,仿佛昨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白修遠沒再出聲,褚之言安靜等他用完餐,照例去收拾盤子。
他心不在焉的,手裡的餐盤沒拿穩,不小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對、對不起……」
褚之言趕緊去撿,白修遠制止住:「別碰,讓其他人來。」
張姨聞聲拿著掃把和抹布過來清理,褚之言退到一邊低頭站著。
碎片撒得到處都是,有一塊落在白修遠腳邊沒被掃走,他彎腰撿起來。
張姨接過碎片時,鋒利的邊緣划過白修遠的指腹,立刻湧上一抹血色。
不遠處的褚之言猛然抬頭,在空氣中嗅了嗅。
好香……
他才喝過血,卻仍舊感到一陣飢餓,像從骨子裡迸發出來的渴望。
褚之言不自覺地朝著香味走去,他看見一滴血從白修遠的指尖低落,砸在餐桌上。
然而張姨動作更快,她隨身帶著創口貼,白修遠手指的傷口被蓋住,那滴血也被她用抹布擦掉。
香味頓時淡了許多,褚之言回了神,停下腳步。
白修遠沒有怪他打碎餐盤,而是上樓接電話去了,餐廳很快被收拾好恢復成原樣。
褚之言望著白修遠站過的地方,依依不捨地轉身。
為什麼會這麼香……和白修遠的血比起來,他早上喝的那些就像又干又柴的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