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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心像在油鍋里滾過,噼里啪啦靜不下來,她現在突然明白為何謝洵惜字如金了,古人道言多必失,原來是真的......
此刻若是地上有洞,只怕元妤儀真的會鑽進去躲著,也比在這裡與謝洵大眼對小眼靠譜。
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腦海中猛然掠過一個猜測,方才的羞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既未曾同房,郎君又何必承認此事?」
紺雲早已將那夜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轉述給她,「唐突公主,甘願負責」是這人的原話。
此事沒鑄成大錯,便有挽回的餘地,那邊宣寧侯不想結親,這邊的謝二公子卻點頭承認了下來,不正與謝家背道而馳了麼?
謝洵猜到她會問,只是沒想到她的腦筋轉的還挺快,片刻就能反應過來,抓住不對勁的地方反問。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時至深夜,長慶宮卻只有臣與殿下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引人遐思,為保殿下清名,臣先攬了錯。」
她喝醉了酒,謝洵那時卻靠放血保持清醒,看起來確實是他的錯。
何況以景和帝與靖陽公主之間的姐弟情誼,就算查出來是公主下的藥,也會盡力為其遮掩。
與其等人將錯推到他身上,不妨做個順水人情,自己主動攬下罪過,藉此在景和帝面前露個臉。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
聽謝洵說完,元妤儀也算了解了事情的始終。
看著朦朧燭光下,郎君那張清冷矜貴的臉,少女心裡嘆了口氣,屬實沒想到他居然還藏著這樣重情重義的一顆心。
自己原先腹謗他疏離冷漠,如今看來倒是冤枉郎君了,他只是外冷內熱,不習慣表露真情罷了,實則是個心思細膩的好人。
虧著是在心裡默默思索,若是謝洵能聽見元妤儀的心聲,只怕要拂袖冷笑。
嘴上還要諷刺原來靖陽公主不僅對自己認知不清,連帶著對旁人也是同理,想了一串形容詞,居然只有一句心思細膩勉強沾邊。
只不過心思細膩也是為了更好的利用人做打算,哪裡算什麼好人?
那副清貴皮囊下,藏著的是早已凍僵的心。
桌上的龍鳳燭還在燃著,一滴燭油順著篆刻吉祥花紋的紅燭落下,月色西沉,已近三更天。
元妤儀自天不亮便起來折騰,方才又吊著口氣跟駙馬推心置腹,現在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她憊懶地站起身,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新房內只放了一張床。
拔步床寬大,容納四五個人也不成問題,只是現在有些麻煩。
她和郎君,究竟要不要同床共枕?
少女怔在原地,重新坐回到圈椅里,拿出商量的語氣,「我與郎君此前素不相識,情誼亦是淺薄,如今雖結成夫妻,卻是一場誤會。」
謝洵終於矜貴自持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清瘦頎長的身影幾乎將對面的靖陽公主整個人攏住。
元妤儀看著他向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走過去,久違地閃過一絲不悅,腦海里浮現無數猜測。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會要同她搶床吧?
這可是公主府,又不是他們謝家。
「本宮淺眠,不習慣與旁人同睡,郎君你......」元妤儀的話沒說完,剩下的卡在喉嚨里,自覺理虧閉上了嘴。
原來謝洵沒和她搶床,他自個兒抱了一床被褥鋪在了屏風這邊的地板上。
分明是世家尊貴的公子,干起活來卻很麻利,青年有條不紊地鋪好地鋪後,轉過身,順手幫她收拾乾淨拔步床上散落的瓜果。
元妤儀面色微怔,心裡閃過愧疚。
她以後再也不這般揣度人了,她嫁的駙馬分明是個真正的端方君子。
只是看似性情冷淡,實則溫潤細膩。
謝洵收拾這些不過舉手之勞。
從前在侯府,整個落霜院都是他和歲闌打掃,收拾床鋪是其中最輕鬆的事,哪裡知道元妤儀已經憑這點小事記住了他的好。
折騰了一天他也有些累,明日還要早起應付侯府里那堆居心叵測的老狐狸,自然得早些休息。
婚房內的龍鳳燭要燃一整夜。
青年和衣躺在地板上,並不覺得睡地板有何不妥,他在侯府睡的床半夜咯吱咯吱響,還不如公主府的地板。
他聽見榻上的靖陽公主自認為小心地翻了幾個身,再聯想到她方才說的話,便知她亦有芥蒂,心中瞭然。
「殿下放心,」一片寂靜中,謝洵清冷的嗓音響起,「臣並非急色之徒,自當恪守禮節。」
似有火花在心中炸了一秒,元妤儀悄悄轉頭,透過素白屏風看見那道模糊的人影,一塊腰窩凹陷,她連忙默念非禮勿視,收回目光。
整個人縮在柔軟的錦被裡,少女的嗓音瓮聲瓮氣,毫無預料地喚了句,「謝衡璋。」
謝洵聽見她喊自己的表字,下意識轉頭去看,月色朦朧下,拔步床上拱起一個包。
只見隆起的錦被漸漸放平,公主殿下的腦袋伸出來,一頭綢緞般的烏黑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垂落,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真切。
「枉玉衡於南火,以赤璋禮南方,郎君,你的表字起的真好。」
她的語調輕鬆,謝洵沒在這樣的話里體會到一星半點的譏諷和不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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