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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素白柔嫩的右手中,握了一把銀光錚亮的長劍。
長劍無鞘,刀刃反光。
在場朝臣,大驚失色的同時保持著最理智的沉默,無一不臣服於元氏姐弟。
新帝順利登基,改年號「景和」。
那一日過後,江丞相上奏第一封痛斥靖陽公主氂雞司晨的摺子,而想要禍亂朝綱的公主本人,卻已經坐上前往京郊承恩寺的馬車。
元妤儀以為先帝守孝為名,退出上京朝堂三年,也是在為景和帝解除麻煩,她離開,那麼臣子們反駁的奏章便徹底沒了立腳點。
風雨動盪,柔弱的公主卻承擔起了一切責任。
她性子轉變得很快,也很徹底。
從當初的等待別人的保護,到現在可以憑一己之力設局,達成目的,非一日之功。
若說唯一沒變的,或許只剩下一點固執。
「阿澄。」元妤儀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輕聲喚身後的少年。
「在皇姐心裡,我們阿澄一直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以前是很好的弟弟,將來也會是很好的帝王。」
因為阿澄是個好孩子,因為元妤儀身為姐姐的那點不舍,所以她固執地想要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哪怕蜉蝣撼樹,哪怕滄海桑田。
「陛下長大了,本宮很開心。」元妤儀突然換了敬稱,心中升起一絲感慨,「靖陽見到這樣的陛下,便覺得,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景和帝伸手拭去滾出的淚珠,下唇被咬得毫無血色,他清楚皇姐的脾性,但凡是她已決定好的事,無論旁人再勸什麼,都不會動搖分毫。
良久,他只垂下腦袋,沉聲承諾,「朕絕不會讓皇姐失望。」
景和帝明白靖陽公主最想看到的是什麼,只有自己完成父皇臨死時的囑託,才是對一心幫助他的姐姐,最實際的回報。
元妤儀輕嗯一聲,匆匆告辭後,她向乾德殿外走去。
邁出宮門的那一刻,她眼中蓄著的淚水立即順著臉頰劃下來,日頭大,迎面吹過來的風卻冰涼,幾乎要將她的眼淚釘在臉上。
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很堅強,甚至能夠隨遇而安,哪怕設計的人意外變成了謝家的庶子,在最初的震驚後,她依然選擇了接受。
可是當真正聽到元澄的話時,她心中搭建起的堅硬外殼一瞬間轟塌。
其實她根本不淡定,也不冷靜,之所以強撐著,是因為年幼的皇弟比她更需要保護。
元妤儀內心深處充斥著慌張。
在昨日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宣寧侯府還有個二公子,她也不知道這人姓甚名誰,相貌品性,統統不知。
而她即將和這樣的陌生人成親。
還是一樁不光彩的事將兩人硬拉到了一起。
元妤儀其實毫無把握,她不知道謝洵是怎樣的想法,又對其中的事知道多少。
謝二公子面上看似清冷矜持,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設計的那個,想必也會勃然大怒。
那時的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倘若事情順利,阿澄收回皇權,那她自然可以選擇與謝二公子和離;
可倘若事情不順利,那她在謝二公子面前,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最後與他,想必也只會淪為相看兩厭的地步。
紺雲適時給公主遞上一方柔軟的手帕,看了她這樣的模樣,心裡替她難受,可自己說到底也只是個婢女,自然明白分寸。
不能埋怨景和帝,紺雲從未來的駙馬那邊勸,放輕聲調對公主道:「殿下不必傷懷,依奴婢看,庶子有庶子的好處。」
元妤儀正拭眼淚,沒答話。
「世家嫡子常常以自己的身份為傲,雖說謝大公子在外名聲不錯,可也難保沒有這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二公子雖與未來的家主之位無緣,身份卻於殿下有利。」
靖陽公主頂著一雙微紅的鳳眼,聞言來了興趣,反問道:「他能做的實在有限,怎麼對本宮反而有利了呢?」
紺雲見她神色輕鬆了些,眼珠轉了轉,揶揄地打趣,「殿下日後若是養面首,以謝二公子的身份,自然是管不著您的。」
謝洵身後既沒有顯赫的母族做支撐,也不得宣寧侯的偏愛,頭上還有個身份尊貴的嫡兄,就算是頂著駙馬的名頭,也不可能有底氣在靖陽公主面前端架子。
元妤儀微怔,思路被貼身宮女帶偏,竟覺得這樣想來其實也很有道理。
謝洵管不著她,以他那個矜持內斂的性子,想來也不會管這些閒事。
只是一成婚就養面首這樣的事情,對元妤儀來說還是有些怪異,自己到底還要借陳郡謝氏的東風,不能這樣欺負人。
何況謝二公子看起來,委實太孱弱了些,那人方才跪在雪地中的模樣,已經深深地刻在了靖陽公主腦海里。
想到這兒,元妤儀的心裡又升起一絲熟悉的愧疚,忙對紺雲道:「這樣的話,往後可別在謝二公子面前提,倒顯得咱們欺負老實人了。」
話里雖是這樣說,心裡卻暗暗下了主意。
既已利用了人家,拉了人摻和這趟渾水,那接下來她自然也得拿出自己的誠意,起碼不能再算計人。
至於面首......
元妤儀暗暗發誓,只要謝二公子還是正經駙馬一日,她便不會這樣傷他的面子。
若有一日,這位駙馬先一步駕鶴西去,那她的日子自然也要繼續過下去,沒必要為他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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