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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印象中,謝衡璋待人始終疏離有禮,更不會主動詢問他人,恨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方才卻顯然失了分寸。
元妤儀的心中宛如一團亂麻,她只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冷靜,方才對駙馬出言不遜已經有些遷怒,在一切未有定論之前,她不該這樣。
遂少女的聲音稍稍削弱了之前的冷硬諷刺,「抱歉,本宮不知。」
「殿下,」謝洵的聲音越來越低,「您是因為臣升任四品才心有顧忌的吧。」
他能在宣寧侯府那樣魚起鵝群麼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歡迎加入龍混雜的環境中活下來,自然不是傻子,公主的情緒變得突然,再一一排除今日發生過的事,很容易便能猜到是因何不悅。
元妤儀正要下意識開口反駁,青年又自顧自接話,「您希望臣爬得高,卻又忌憚臣功高震主,畢竟臣身上還流著一半謝家的血,世家子可以優秀,卻不能成為皇帝身邊唯一可用的人。」
「倘若世家子弟取得了不可替代的成就,陳郡謝氏一家獨大,野心便會日益增長,所以您擔心我會成為那個鼓動謝家的人,您擔心我會對陛下不利。」
顯然他情緒不穩,說到最後甚至忽視了一向掛在嘴邊的謙稱。
元妤儀的手落在屏風上,只覺得渾身發冷,眉尖微蹙,堵在嘴邊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畢竟謝洵所言,均為事實。
門外的身影依舊立在原地,天氣漸漸回溫,窗紗也替換成了質地輕薄的料子,青年的身影落在窗紗上,只勾勒出他半垂的頭,和清瘦筆直的脊背。
少女站在一邊,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可她無比清楚,這就是橫亘在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只要一日不能得到根本上的解決,那就一日會成為捲土重來的刺。
可惜人心隔肚皮,又怎是一兩日可以斷定的呢?
十年的相攜相伴,裴皇后尚且能夠出賣自己的夫君,又罔論是只認識了不到半載的她和謝洵呢?
元妤儀不知道也不敢賭,自己會是那個可以值得謝洵拋下唾手可得的權勢,而誓死追隨、不曾變心的人,更何況這樣的賭約還牽連著皇弟。
最後她乾脆心一橫,坦然開口。
「是,本宮的確不知在謝家蒸蒸日上的情況下,該如何將全副身心交託給駙馬;人心易變,若駙馬當真對本宮忠心不二,其實已經清楚怎麼做了,不是麼?」
其實一直懸在元妤儀心裡的還有前幾日朝廷發生的另一件事,因謝洵春闈有功,被升任四品;
宣寧侯趁熱打鐵,多次請求自己的嫡長子謝陵蔭官侍御史,雖是從六品,卻專掌監察,舉劾案章,官位雖卑,卻掌實權。
元妤儀也能明白宣寧侯和王夫人為何突然降下身價,願意替兒子謀這個職位,無非是看見謝洵也是從五品官積攢實績逐漸升任,現在生了急功近利之心。
偏偏世家蔭官一項從古皆有,景和帝無法推辭,朝中其他職位又難以改變,拖了兩天只好應下宣寧侯的請求。
這讓元妤儀看見了這諸多世家積攢百年的壞處,長久以來皇室對他們視而不見,世家子弟又有優先入學入仕的特權,這就難免滋生貪心。
貪心不足蛇吞象,千里之堤尚且毀於蟻穴,想到舊事,元妤儀不得不防。
謝洵聽完她的話,久久無言,瓷碗裡的粥漸漸凝固,冷意傳到掌心,月光罩在如孤竹一般挺拔的青年身上,更添幾分落寞。
人心易變,這也是他從前篤信的道理,如今這句話經由元妤儀說出來,謝衡璋的心口卻彷佛被人用看不見的絲繩絞緊。
竟是這樣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那道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謝洵的聲音低不可聞,「臣知道了。」
腳步聲越來越遠,元妤儀推開半扇門,動作極輕,只留一條縫。
青年的步伐很快,一個愣神已經走上影影綽綽、花枝葳蕤的抄手遊廊,再看不見那道熟悉的背影。
少女將門徹底推開,沁著寒意的月光慷慨灑下,低沉的夜幕幾乎要將整座府邸吞噬。
倘若謝洵對她別無二心,今日便是她言行刻薄;
可倘若謝洵真的同謝家有絲毫利益牽扯,那她今日所作所為便不過分。
誰都沒有錯,怪就怪在她與謝衡璋都是天地間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也沒有翻雲覆雨的能力。
一對普通人,他們所能做的只有依靠漫長的時間,揣摩彼此的真心假意。
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慘白的月色下,少女一頭烏髮染上銀色月光,澄澈的鳳眸中滿是不安,在無邊的寂靜中她喃喃自語。
「謝衡璋,你會讓我失望嗎?」
第29章 風波
自這次風波過後, 兩人又變成了真正相敬如賓的關係,誰也沒有刻意躲避誰,無意見到後還會點頭示意, 只不過見到的次數少之又少罷了。
在其他人看來不過是兩人之間的話說的少了些,可其中的糾結,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謝洵一如既往的上朝,他初任禮部侍郎, 雖有衛老尚書照拂,可到底只有自己解決幾件棘手的事情後, 才能真正坐穩禮部, 否則鎮不住其他想要挑刺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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