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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那雙月牙似的眼弧度更大,這話倒是有趣,她掩唇輕笑,鄭重地點頭附和。
謝洵耳力好,自然也聽到了這話,腳步鬼使神差地加快,那股熟悉的燥意又涌了上來。
生意人自然是揀著好話說,以此糊弄客人,她居然還真信。
還笑得那麼開心。
......
隔出試衣間的布簾被一雙修長的手撩開,先露出的是收緊的深紫箭袖,而後是青年那張清冷的臉,袍角翻動之下,玄色綢褲包裹一雙長腿。
元妤儀原本正和老闆娘閒聊,聽見腳步聲自然轉頭去看,見到煥然一新的郎君,少女微愣,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欣賞。
這還是謝洵初次在女子面前換新衣,他竟罕見地覺得莫名羞恥,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鬆口答應她來這錦繡坊。
迎著公主明亮的目光,他渾身都不對勁,這身衣服分明用料上乘,卻像長了細小的刺,輕輕地撓著他的肌膚。
如芒在背,哪怕是他在候府被宣寧侯和王夫人責罰時,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還是老闆娘反應快,拍手笑道:「哎呀呀,我開店這些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襯衣服的公子。」
「這原本是去年年底送過來的貨,也有旁的公子來瞧過,可惜都壓不住這樣的顏色,平白顯得人老了幾歲,今日公子試穿,才知原來不是人挑衣服,是衣服挑人。」
謝洵面頰微微發燙,只是面上平靜,不顯分毫,等老闆娘說完,他才淡然道:「老闆過譽,在下先去換回自己的衣服。」
老闆娘誇讚的話一滯,下意識瞥了眼身側明艷的少女。
元妤儀已然回神,輕聲叫住他,「郎君。」
謝洵果然停住腳步,衣袍雲紋流動,轉身望著她。
只見少女面含春風,眸蘊星辰,又聽她含笑阻止,「郎君穿這身很好看,便不要換了吧。」
那身素白的直裰衣角都破了,何必留在身邊?
常言道衣不如新,元妤儀如今對挑衣服很感興趣,正在興頭上,謝洵正是她第一個打扮的人。
如今看來,十分成功。
看著原本低調簡樸的郎君露出意氣風發的模樣,對元妤儀來說,十分有成就感。
她就說,自己的眼光怎麼可能出錯。
不過也得益於駙馬姿容清雋,身形頎長,更便於她發揮。
謝洵直視著她的眼睛,沒看到任何惡意的神色,一雙亮晶晶的鳳眸只裝著炙熱的欣賞。
他最終沒再動。
元妤儀還以為他是嘴硬心軟,表面上不喜歡這衣服,其實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她自以為猜中他的心思,勁頭更足。
謝洵最後成功試完了所有挑出來的成衣。
他覺得自己前二十年沒試過的衣服,都於此時,在靖陽公主熱切的眼神下,做出了補償。
那段空白的人生又被人一針一線補全,那些消失的經歷也被重新還回來。
……
當那疊衣服並幾匹綢緞一起送到謝洵手上時,他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靖陽公主手裡雖沒權,卻很有錢。
財大氣粗,一擲千金。
謝二公子又想起去年年底的冬夜,長慶宮正殿裡醉醺醺的少女,霸道蠻橫指著他的心口,宣布自己是她的心上人。
謝洵現在肯定了自己的答案,那夜她並不是偽裝,只不過流露真性情而已,譬如此時,如出一轍的霸道。
元妤儀看著身旁青年提著的一堆袋子,心中愈發滿足,她眨了眨眼,語重心長地對謝洵道:「郎君,日後你得多換新衣,你長得這般好看,合該好好打扮。」
謝洵已經被她折騰的沒脾氣,只無奈道:「殿下,只是一具皮囊而已。」
比起這副無甚作用、只能裝扮的皮囊,他更想擁有金銀權勢,抑或其他更實用的東西。
元妤儀眼睛瞪圓,感嘆道:「謝衡璋,你可真有覺悟。」
「上京世家子弟無不精於衣著打扮,甚至連腰間佩戴的香囊都要別出心裁,壓過旁人的香氣才覺得滿意,你倒好,超脫得仿佛世外仙人。」
說到這兒,她的話音一頓,恍然想到些什麼,一臉瞭然地望著青年,驀然轉了話頭。
「不過那都是從前了,如今我與郎君夫婦一體,自然是我穿的好,郎君也得穿的好才成,郎君不必擔心錢財,這都是身外之物。」
謝洵被她這番話繞的頭暈,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覺得錢財是身外之物,所以心無旁騖地把所有錢都花在了買衣服首飾上?夫婦一體不是榮辱與共麼,怎麼還能同衣裝扯上關係?
元妤儀已經扭頭先走一步,心裡嘆了口氣,自己竟忘了她的郎君本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從他嘴裡說的話得反著聽。
從最開始宮宴之前,他說自己不冷,可嘴唇卻凍得蒼白;
後來跪在雪地里,他只說自己犯了家規,絲毫不提宣寧侯懲罰一事。
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是好人,他默默忍受著旁人的非議與詰難,郎君過得那麼苦,自己應當尊重他、理解他才對。
他若真的有名貴的衣服穿,又何必整日穿著那件破了洞的舊衣服?
再說,他剛才不是也心甘情願地收下了自己送的新衣麼。
可見,她是沒做錯的。
元妤儀心裡越來越篤定,謝洵只是不好意思麻煩她,還將她看成公主,而非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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