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元妤儀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什麼,明明這些年她被謾罵被誤解被厭惡的次數並不少,再往前三年,她甚至是大部分人避如蛇蠍的存在。
那些誤解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但謝洵上次看她的目光卻始終刻在了元妤儀心口,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很快被消化,異樣的情緒反而愈演愈烈。
這很奇怪,她有些慌張,有些擔憂。
和離是元妤儀計劃之內的事情,如果沒有意外,她的想法不會發生改變。
論理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便不該被謝洵的一些想法所影響,更罔論那只是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可是感情遠比理智更容易操控人的思維,這些天每每想到謝洵大抵對她心生嫌惡,元妤儀便覺得似火燒身。
紛亂的思緒像是摸不著頭腦的線團,勾著她的神思亂些、再亂些,少女下意識捏緊袖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雖計劃和離,不會一起度過餘生,但她更不想和謝衡璋走到相見兩厭的地步,是以她竭力維持著從前那些溫和的表象,也實屬正常。
元妤儀鬆了一口氣。
世間人總是如此,只要能勸得住自己,哪怕那個理由是多麼的站不住腳,也只會篤定這樣的想法,於是自然忽略了唯一的變數——
人心。
臉上的陰霾神情頃刻間消失,少女眉眼怔松,因琢磨完這個困擾自己許久的難題而感到愜意。
她發自內心地笑道:「多謝駙馬。」
多謝他明知這段婚姻不久後可能面臨崩塌,卻依舊願意配合她做好每一件仍是夫妻時的事。
這是縱容,亦是遷就。
謝衡璋無疑是個合格的夫君。
但他這樣好,元妤儀難免心生不舍,卻又不能表現分毫,長痛不如短痛,來往牽扯倘若真動情,變故也將紛至沓來。
恰在此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是店小二來送熱水蠟燭等一應所需用具。
看見屋裡二位客人剛說完話,臉上還掛著不約而同的笑容,小廝眼里閃過瞭然。
走前他又想起什麼,隨口提議道:「外頭正刮西南風,這雨恐怕要下一整夜,郎君要給娘子點上安神香嗎?都是我們老闆娘自己摘的花草制的,利於助眠。」
似乎是為了回應店小二的話,本就不算結實的窗牑果然被風吹得嘎吱作響。
謝洵本想答應,元妤儀卻站在半闔的窗扇前沒動,這場雨拂去初夏的燥氣,帶著一點微涼的溫度,其實是很合宜的。
少女背影纖細,曲線柔美,凝神望著窗外打在青磚上的雨滴,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飄去的仙子。
謝洵心里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想他大概知道元妤儀的答案了,於是淡聲婉拒。
小廝應是離開。
—
謝洵沒猜錯,元妤儀確實很喜歡這場雨,今年的第一場雨沒想到竟不是在上京,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青州看到的。
然而以前在京中呆慣了,如今乍換了個地方,自然咂摸出一些新奇的滋味。
青州的綿綿細雨,成片的青磚白瓦,隨風飄來的淡淡榴花香,都讓人想要拉長這樣的時光。
夜半亥時,風聲更盛。
榻上的少女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突然壓低聲音開口道:「謝衡璋,你睡了嗎?」
謝洵沒睡,客棧房間簡陋,沒有安置屏風遮擋,他依舊在地上鋪了被褥,打算湊活一宿。
他轉頭,隱約看見床上的少女翻了個身。
「並未,殿下可是覺得外面的風雨聲擾眠了?臣去找店家拿安神香吧。」
元妤儀忙道:「不是不是。」
她的話卡在了嘴邊,頓了半晌才把臉埋到被子裡,瓮聲瓮氣地問:「這里條件簡陋不比公主府,你冷嗎?」
外面的東南風還在呼呼地刮著,窗牑漏進幾絲涼颼颼的風,元妤儀自幼體寒,此時也不免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謝洵自然也是冷的,現在雖入夏,可也落了雨,尤其是夜間,整個人的身子貼著冰涼的地板,更算不上舒適。
但他依舊否定道:「不冷。」
元妤儀哦了一聲,腦袋悄悄從被子裡鑽出來,露出一雙明亮清澈的眼,往謝洵躺著的方向看去。
屋中的蠟燭已經被吹滅了,外面的天色也算不上好,暗沉沉的一片。
她其實看不太清謝洵的身形,但元妤儀很熟悉他的模樣,腦海中已然能夠熟練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筆直的脊背和勁瘦的腰。
恰在此時,天邊驀然響起一道驚雷,雷聲轟隆,裹挾著更激烈的風雨。
元妤儀下意識將頭重新縮回被子裡,像只受驚縮回殼的鵪鶉,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幾道暗紫色的閃電划過寂靜的深夜,照亮這間普普通通的客房,每一個角落都霎時被照亮。
包括床上蒙在被子裡的少女,因為驚慌失措,她腳邊的那截被子滑落到床下,露出明顯顫抖蜷縮的玉足。
謝洵借著殘餘的亮光看清這一幕,眉頭微皺,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促,喚了聲:「殿下?」
元妤儀沒有回應他,她蒙在被子裡,耳邊是轟隆隆的雷聲,太過詭異也太過恐怖。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