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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先生頷首贊同,「公主說的不錯,只是您打算如何解決眼下這樁麻煩事呢?」
兗州城此時必定戒備森嚴,守城門的也一定是江長丘麾下親衛,他們要如何與沈清等人接頭也是一件需要從長計議的事情。
元妤儀只覺得額角一陣陣脹痛,她雙手撐在額頭前,思忖一瞬,眼中是篤定神情。
「喬裝打扮,入城,尋人。」
江長丘不可能管制住所有人的進出,何況只是她與謝洵失蹤,上京其他隨行的官員還在兗州城,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肆意妄為。
屋中沉默良久,嚴先生忽而輕笑一聲,笑著笑著咳起來,吳佑承忙撫著他脊背順氣。
嚴先生的眸光複雜,聲調中氣不足。
「若公主不嫌,嚴某和褀為可送您一程。」
元妤儀一怔,卻也清楚,若有他們二人相助,事情確實會順利許多。
但她不大想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何況這事關生死,不是義氣可以掩蓋的。
眼見少女眉尖蹙起,嚴先生邊咳邊道:「公主大可放心,我們師生對兗州情況再熟悉不過,城中亦有相熟之人,自有脫身之法。」
話已至此,元妤儀也不好一直推辭,若想破局,不能在這些細節之處優柔寡斷。
便點頭應下嚴先生的提議。
嚴先生拄拐起身,元妤儀看著他遮在麻衣下微顫的左腿,輕聲道:「先生,您的傷似乎不大好。」
男人回眸望了她一眼,錘了錘自己的膝蓋,不以為然,「人上年紀了,難免的。」
他擺擺手,「嚴某去熱壺茶。」
不知想到什麼,他又淡聲補充道:「讓謝郎君喝點熱茶也好。」
嚴先生拂開吳佑承想要扶他的手,無奈的笑了笑,「你還打算扶我這老頭子一輩子不成?」
吳佑承不假思索,立即應聲,「不管幾輩子,褀為都扶,由學生來當老師的雙拐。」
嚴先生想笑,嗓子卻破鑼似的又疼又麻,嚴詞拒絕,「又說混話,殿下身邊不可無人侍候,你且在這兒收心待著。」
說罷他又轉過身歉疚地對元妤儀點點頭,微微彎身,「嚴某有一不情之請。」
「先生但說無妨。」
嚴先生將身旁的吳佑承往前推了一步。
「嚴某煢煢半生,唯有褀為一個學生,可惜在下江郎才盡,已至暮年,平白誤人子弟;幸而褀為天資尚可,不算愚鈍,品行端正,可堪雕琢,嚴某知曉教授殿下的太傅是崔家大儒,故而逾矩想求殿下閒暇時,同褀為講講這世間大道;您若願帶他去京城打磨一番,也是免了嚴某一樁心事。」
男人的語速不快,夾雜著時斷時續的咳嗽聲,總算是將要說的話全部說完。
元妤儀聽完,心裡不知為何閃過一絲難過,嚴先生的話聽起來,總會讓人聯想到不好的結果。
不像正常請求,反而像是在託孤。
吳佑承也敏銳地察覺到幾分不對勁,擰眉反駁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褀為自幼失怙,您在我心裡絕非旁人……」
嚴先生氣急,一拐杖打在他小腿上。
「糊塗!」
「成大事者不可為情牽累,哪怕你母親喪夫歸家,你外祖一家也始終照拂著她,你那舅父舅母也都是開明敦厚之人,吳褀為,你莫以為為師不知,你這次來是為了看我這個老殘廢有沒有餓死家中!」
相處了幾天,元妤儀對嚴先生的印象始終是溫和包容的,卻不知他竟有一日也會說出這樣毫不客氣的話。
吳佑承小腿肚腫起,臉上卻依舊是倔強的表情,乾脆承認。
「老師平日不喜與人交際,外人都傳言您脾性古怪冷硬,兗州旱災又鬧得這般嚴重,學生就是擔心您。」
「考試而已,學生還年輕,我……」
「噗通」一聲,吳佑承嘴裡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嚴先生的一拐杖打跪在地上。
嚴先生這一拐杖下去,似乎已經耗盡了渾身的力氣。
元妤儀見狀立即上前勸道:「先生,吳貢生言之有理,春闈三年一次,他還年輕,再等等也未嘗不可,您何必這樣動氣?」
嚴先生搖頭,語調還是那樣的尖利沙啞,可元妤儀卻仿佛聽到了發自內心的失望。
「所有人都可以等,都有沉澱的時間,都可以說十年不晚,他不可以。」
說完這句話,嚴先生整個人像是被抽去精氣神,一瞬間老了十餘歲,勉強拄著拐穩住身形,轉身離開。
他喃喃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聲音極小極低,瞬間消散。
屋裡只剩下元妤儀和跪著的吳佑承兩人。
元妤儀試著扶他起來,吳佑承卻固執地跪在原地,一絲一毫也不肯挪動。
「嚴先生為何要這樣說?」元妤儀乾脆半蹲下身子,直視著吳佑承眼底的破碎情緒。
少年唇線繃直,沒有答話。
「你們師生是在打啞迷嗎?一個個說話都只說一半,但沒關係,若你說了,我或許會斟酌理由考慮駁回嚴先生的請求;」
「如果你不說,我定要答應先生這個不情之請,畢竟嚴先生於本宮和駙馬有救命之恩,不可不報。」元妤儀的嗓音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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