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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洵心中輕嗤,也沒有解釋。
若真指望著謝侯爺和那位主母養,只怕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但這沒必要和嚴先生細講,故而他只是頷首離開。
嚴先生望著他緩慢離開的背影,沒有再攔,可眸中卻是濃重的悲愴和半分質疑。
像她,很像,尤其是那雙眉眼之間流露的考量和靈敏的心思,簡直如出一轍。
但也只是像罷了,終歸不是。
男人垂眸,看著竹筐里的燒紙和冥錢,喉嚨里溢出兩聲極低的嘆息。
……
這幾日天氣漸暖,夜裡卻偶然會有一陣風,雖然算不上冷,可難保不會著涼。
謝洵推開門,首先看見的便是床榻上睡得正熟的姑娘,她側躺著,身上蓋的被子微微隆起,隨著呼吸挪出規律的弧度。
他緩步上前,卻沒急著去床邊,而是先伸手放下支起小半張窗扇的木條。
似乎生怕吵醒元妤儀,青年的動作極輕,心裡卻閃過一絲無奈。
到底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這般貪涼,又忘記關窗。
謝洵回眸望了一眼翻身的少女,唇角卻下意識翹起小小的弧度。
這幾日不僅謝洵在養傷,元妤儀也難得可以藉此閒暇時光休息,身心疲憊,睡的自然也熟。
謝洵擔心貿然坐在床上會驚醒她,故而只站在床尾處看著睡夢正香的少女,這些天昏昏沉沉也依舊緊懸著的心總算回到原位。
謝洵看了兩眼,心滿意足,正要離開時聽到床上的少女嘟囔兩句囈語。
他捂著小腹處的傷口,半蹲下身子,正要聽她方才說了什麼時,原本側躺睡著的少女卻猝不及防轉過身來,換了個姿勢。
謝洵與那張白皙面龐間的距離呼吸可聞。
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青年頓時身形一僵,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小腹的傷口疼痛也感知不到,只覺得心跳的太快。
其實他們擁抱過,也曾在元妤儀意識模糊的情況下親吻過,除了夫妻之間的敦倫之禮,謝洵自認為和元妤儀之間已經頗為熟稔。
他以為對男女之事,自己至少不會這樣失措。
可沒想到只要離她近些,或者她主動湊近一點、關心他一點,他都會克制不住的自亂陣腳、繳械投降。
謝洵下意識屏住呼吸,安靜地聽著自己如雷轟鳴的心跳聲。
元妤儀渾然未覺,她夢中恍恍惚惚又出現一些殘影和想像的畫面。
謝洵分明洞悉局勢,可以權衡利弊,卻還是選擇了舉著火把來天峽山林深處尋她。
青年身子骨孱弱,可就算被荊棘叢劃破衣袍時也並未後退半步,他聲音沙啞,一聲聲都砸在元妤儀心底。
元妤儀還夢見,昏迷的自己被他抱著躲避圍追堵截的刺客,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山洞休息,外面卻又趕來一個殺手。
謝洵拖著病體與那刺客周旋,最後雖用智謀將刺客反殺,自己卻也不敵,被刺客捅了一刀,傷勢嚴重,陷入昏迷。
這夢其實不大合理。
譬如謝洵病體孱弱,怎能敵得過身手遠在沈清之上的死士;又譬如江長丘這個笑面虎真的只會派一波追殺的刺客進山嗎?
可元妤儀沉浸在夢中,罕見地沒有去琢磨這些瑣碎的細節,看著這些場景逐一浮現在面前,她眼眶裡已經蓄了一汪淚。
謝洵聽到極力克制著的抽泣聲,心中一急便湊上前去,伸手一摸果然冰涼一片。
她在哭。
他的聲音略急,還帶著幾分大病初醒的喑啞,溫聲喚她,「殿下,怎麼了?」
元妤儀昏昏沉沉,傷心極了,也沒分清這是現實還是做夢,下意識地伸腦袋輕輕蹭了蹭青年的手,半是依賴半是抱怨。
「謝衡璋,你怎麼那麼傻啊?」
少女的鼻音濃重,聲調訥訥的,夢中她緊緊抱著血流不止的駙馬,只覺得快要窒息。
謝洵被元妤儀罵的一怔,卻還是將她環緊的雙臂塞回被子裡,輕聲道:「是啊,他太傻了。」
元妤儀的囈語漸漸停了,她只是木然地哭著,謝洵找了塊掛在一邊的方帕擦拭著垂在她臉頰的淚。
借著清冷的月光,謝洵看清她的臉,白皙柔美,宛如一塊無暇美玉。
他鬼使神差地問,「殿下喜歡他嗎?」
元妤儀睡得迷迷糊糊,隨口應道:「誰?」
「你剛才罵的那個傻瓜。」
然而謝洵等了好一會,卻都沒等到答案。
他輕笑一聲,拿著那張被淚水沾濕的方帕,心中暗嘆真是糊塗了,怎麼會跟一個睏倦的姑娘刨根問底。
然而身後的人卻訥訥道:「不能喜歡。」
語調很慢,也很堅定,帶著點執拗的倔。
謝洵轉頭看見的依舊是側身躺著的元妤儀,秀眉瓊鼻,呼吸聲勻長清淺,連睡姿都沒換。
他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澀,又仿佛這樣的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釋然一笑,緩步離開。
原來愛至深處,真的會越來越貪婪。
最初只求她憐憫的一眼,漸漸地演變成求她垂青,求她快樂,求她平安,求她的整顆心。
—
翌日,萬里無雲,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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