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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願意拿自己後半生的保障去配合孫貴人,僅僅是因為同孫貴人姐妹情深嗎?
恐怕不盡然。
秋葵若有所思,隨即道:「婉才人剛入宮時確實不太聰明,可在這宮中待了這麼些年,想必有所長進,她若要孫貴人為她衝鋒陷陣,自然不會全心全意推孫貴人晉位,不然……」
「不然,到時候,誰知道晉為嬪位的孫貴人會不會有去母留子的打算呢?畢竟,她正缺一個子嗣呢。」姜蕙輕笑著接上秋葵的話。
秋葵剝下又一顆荔枝,用小勺取出果肉,送到姜蕙口中,並不提瑤華宮是不是要對付婉才人腹中孩子的事。
陛下不在乎妃嬪間的爭鬥,只要不算計到他在意的人,也不要弄些難以察覺的毒物;陛下也不在乎哪個妃子能不能有子嗣,有了高興,沒有也不傷心;但若是對子嗣下手,陛下就不會這樣好性兒了。
將來之事,要小主子自己去爭,若什麼都鋪設好了,又怎麼去面對前朝心思更加深沉的眾位大臣?
果然,如姜蕙所言,皇帝陛下這一日的晚膳是去絳雪軒用的。
也不知婉才人同皇帝說了些什麼,等到皇帝離開絳雪軒回建章宮安歇時,便又有賞賜送到孫貴人那去,只是依舊不提晉位之事。
綴霞軒里,孫貴人笑著謝過前來送賞的安景,著杜鵑親自將人送到門口,又轉進內室,對畫眉道:「換身衣裳,我們去絳雪軒探望馮姐姐,也表一表謝意。」
畫眉應了一身,手腳麻利地為孫貴人梳妝打扮,口中遺憾道:「沒想到,還是不成。」
孫貴人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這會兒捏著宮絛尾端墜著的玉佩把玩,平靜道:「不成便不成吧,總還有機會的。」
畫眉覷她一眼,小聲道:「主子,您說婉才人到底是如何同陛下說的?」
孫貴人將手中的宮絛放下,並不在意:「隨她怎麼說,她再長几個腦子,也一樣愚蠢。」
一晃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家宴照例擺在乾年殿,依舊是皇帝高居上首,左右對坐著后妃和宗室諸人。
與前面幾年不同的是,幾個年紀尚幼的皇子皇女出來說完吉祥話過後,懷慶公主沒有同他們一樣散去玩鬧或者回宮歇息,反而也坐在席上,位置就安排在姜蕙和德妃旁邊,也不知她看著自家父親的后妃們為奪寵愛爭相獻藝心裡是何滋味。
有懷慶公主在身側,德妃忙著照顧她,倒是收起了拈酸吃醋的樣子,沒有盯著上場的妃子們細看。
新晉的怡嬪也終於出了槿蘭苑,坐在和妃下首,臉色雖然有些憔悴,但看著精神尚好,並未在中秋宴上流露出哀戚之色。
坐在怡嬪旁邊的孫貴人蒙著面紗,此時關心道:「怡嬪姐姐身子可是大好了?」
「多謝孫妹妹關心,我已無礙了。」怡嬪對孫貴人笑得很是溫和。
懷慶公主聽到二人對話,眼睛朝這邊看了看,隨即又盯著自己面前德妃剝好的河蝦,甜甜笑道:「德娘娘,妧兒自己來就行。」
「怎麼能自己來?這些宮女又不是做擺設的!」德妃眉毛一豎,並不贊同。
「是,德娘娘關心妧兒,妧兒明白。」懷慶公主湊近德妃,抱著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小聲道,「只是,妧兒想親手剝一些送去給父皇吃,德娘娘便成全了妧兒的孝心吧!」
懷慶公主這樣說,德妃自然無法拒絕,她有心學著也剝一些河蝦送到皇帝面前,可到底有些身為長輩的矜持,不好同小姑娘做一樣的舉動,便點頭道:「那好吧。」
懷慶公主笑眯了眼睛,高興道:「待炘弟弟大一些,妧兒便帶著他一同去父皇那獻孝心!」
一句話把德妃哄得十分開心,嘴角不自覺彎得老高。待懷慶公主端著剝好的河蝦往皇帝那邊去時,她才想起當初廢后王氏謀逆時,皇帝正是吃了幾個皇子公主親手獻上的吃食過後才突然暈倒。
她雖然明白自己不算特別聰明,但自覺並不愚笨,怎麼看不出來那些吃食原本應該是有問題的?
想到這裡,德妃額際沁出細汗,叫乾年殿中的夜風一吹,竟然微微打了個顫。
「德妃娘娘,你怎麼了?」旁邊和妃一邊吃著碗裡的酒釀元子,一邊轉頭問她,口齒有些不清,「莫不是染上風寒了吧?」
「沒有,本宮好著呢!」德妃立即道。
她心下暗暗道:那都是廢后王氏做的事,懷慶公主怎麼可能知道!而且,懷慶公主怎麼可能親手弒父?我真是大驚小怪!
這麼一想,臉色便恢復了正常,夾起宮女海棠為她布的菜,看了一眼場中正獻藝的女子。這一看,覺得有些面生,立即要問一問,只是這卻不能問宮女,她得找后妃打聽打聽。
德妃先是向左邊看去,見昭貴妃還是那副冷淡的面色,正盯著……
嗯?
怎麼盯著對面的老睿王看?
莫名其妙!
德妃一轉頭,見和妃吃得正歡,小聲道:「欸,和妃妹妹,你認得現下場中跳舞這女子嗎?」
和妃這回是把嘴中的栗子燒肉咽下去過後才開口的,她悄悄用手指著對面宗室席位上的某個人,輕聲道:「不認得,這是對面那個什麼什麼郡王獻上的,你沒聽到?」
第135章 後位
德妃往她指的方向細細看去,認出是鈞郡王,鈞郡王肥頭大耳,論關係,他是高宗皇帝的侄孫,只不過,他這一支,有些犯忌諱——鈞郡王的祖父,正是被高宗皇帝奪位、諡號為愍的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