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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蕭晟抱著年兒回鳳儀宮,又對姜蕙說:「金尚書的孫子金思齊有些大智若愚的樣子,不過金尚書平日裡做事伶俐,家裡的事卻一團亂,看著烏煙瘴氣的。」
皇帝這明顯是來給大皇子挑伴讀的舉動在上京眾位臣子府中飛速流傳,不管家中有沒有適齡孩子,一時都對自家子嗣耳提面命,上京紈絝之風為之一清。
不過皇帝陛下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繼續挑人,接下來反而沒了動靜,就在眾臣都猜測大皇子的伴讀就出在何丞相和金尚書家的時候,皇帝又接著帶著年兒出宮去。
這一回,蕭晟回來點評雲麾將軍的幼子秦翰飛道:「很有乃父之風,往後定是舞刀弄槍行軍打仗的好手,就是比起年兒來呆了一些。」
又過了一段時日,回來鳳儀宮對姜蕙道:「崔家那個崔既明,年紀不大,懂得卻多,還有些不知哪裡來的傲氣。」
最後抱著年兒往安國公府走了一趟,回來卻什麼都沒說。
其時正在臘月,姜蕙正忙著大封后宮一事,等到皇帝陛下不再帶著年兒出宮過後,距離年兒五歲生辰沒有多少日子了。
姜蕙問自家兒子最喜歡哪個小公子,年兒細細回想了一遍,有些糾結地問自家阿娘:「可以都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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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①出自《詩經·小雅·鹿鳴》
第152章 風寒
姜蕙捏捏年兒的臉頰,笑著道:「暫時不行,你大皇姐、二皇姐都只有一個伴讀,年兒若是想要都選,那得想辦法越過長幼有序的規矩,不然,即便你父皇同意,總會有人說年兒不遵孝悌的。」
年兒皺起眉毛,疑惑道:「可是,年兒想怎麼選,與外人何干?」
姜蕙蹲下身子,與自家兒子平視,認真道:「年兒,你可以不在乎外人如何看你,但你要學會利用那些所謂的規矩,有時候,規矩是限制,有時候,規矩又能反過來保護你。直接撞上去是最愚蠢的做法。」
「阿娘,年兒不明白。」年兒搖搖頭,表情困惑。
姜蕙輕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牽著年兒的手坐到窗邊,指著窗戶上剛貼好的剪紙窗花對他道:「你看這窗花,與往常瑤華宮的窗花有什麼不同?」
年兒盯著看了一眼,立即道:「之前是羊,這個窗花裡頭剪的是猴子的樣式。」
「是,年兒真聰明。」姜蕙循循善誘,「為什麼呢?」
「因為今年是羊年,過了年就是猴年了。」年兒回答道。
「嗯,沒錯。」姜蕙點點頭,詢問他,「大家都知道翻過年就是猴年,因而要貼剪成猴子樣式的窗花,如果年兒非要說明年是羊年,要貼小羊在窗戶上,可以嗎?」
年兒遲疑著搖搖頭,開口道:「不行。」
「不。」姜蕙朝兒子眨眨眼睛,「只要不在乎外頭人的看法,年兒想貼什麼貼什麼。但這樣一來,別人可能就會說年兒是個糊塗蛋,搞不清時序了。如果年兒既不想被外人說,又想貼小羊,該怎麼辦?」
年兒仰頭看剪得栩栩如生的窗花,思索片刻,突然道:「讓父皇把小羊窗花賜給兒臣,就可以貼了。」
姜蕙聞言,笑著道:「這就是利用另一種規矩來達到目的了,君父有所賜,子不可不受。年兒明白了嗎?」
「明白了。」年兒眼睛亮亮的,不過片刻又糾結起來,他問道,「阿娘,可是這樣的話,別人又會說父皇了呀?」
姜蕙將年兒抱到懷裡,輕聲道:「所以年兒還要知道,在你父皇那個位子,有些規矩是可以打破的。」
年兒沒有立即回應,他坐在姜蕙懷裡,過了許久才道:「阿娘,年兒想選陳家弟弟。」
陳騫雖與年兒同歲,但生辰在七月,是以年兒以弟弟稱呼。
姜蕙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距離除夕皇帝封筆還有一兩日,姜蕙要趁著這兩日把需要皇帝陛下御批的事情一一過一遍。
第一件就是大封后宮的事。
大周大封后宮,除了元年必封,之後若非特殊情況,一般逢五逢十封一次,今年是建昭五年,正好輪到此事。
姜蕙擬了晉封單子,德妃和妃不好妄動,她們之下的所有人都往上晉了一位。
建章宮。
蕭晟斜倚在榻上,即便內室里燃著炭盆,肩上仍然披著大氅,腰腿上蓋著厚厚的蜀褥,此刻拿著單子掃了一眼,開口道:「唐氏晉到美人位上,其餘就按蕙兒的意思辦。」
他的聲音帶著鼻音,剛說完話就抽出手巾掩住口鼻咳嗽了一聲,姜蕙連忙上前為他拍撫肩背,低聲道:「陛下,還是再讓李御醫看看吧。」
今年雪天格外寒冷,皇帝陛下不幸染了風寒,但正逢年關,朝堂上事多,便也不叫人侍疾,這幾日都是帶病上朝的。
「朕無事。」蕭晟將手巾扔給盛安,接過姜蕙遞來的用溫水浸過的絹帕擦了擦手,才道,「李德清早看過了,再吃一兩服藥就好,蕙兒不必憂心。」
姜蕙仍然蹙著眉頭,起身將擱在桌上的一盅冰糖雪梨湯端來,舀了一勺餵到皇帝嘴邊:「這會兒已經放涼了,陛下快喝了吧,妾問過李御醫了,喝這湯止咳養肺。」
蕭晟卻沒有立即喝下去,微微偏頭躲開那勺雪梨湯,沖姜蕙笑道:「蕙兒放那裡就是,朕一會兒自己喝。」
「您剛剛也是這樣說的。」姜蕙嘆一口氣,輕聲哄他道,「三哥哥,這盅沒放多少冰糖,不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