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
他對德妃道:「母妃,兒子已經好多了,太醫說了,再躺一段時日便能清了餘毒,您不用擔心,早些回去歇息吧,您在這,兒子反而不好休息。」
聽到三皇子這話,德妃只好站起來,依言道:「好,那母妃就回去了。」
又對屋子裡伺候的宮人吩咐一通,才帶著人往廣陽宮走。
海棠落在後面,回去同三皇子說了今日在建章宮發現的古怪。
三皇子已經屏退眾人,聽了海棠的話,坐起身來,沉著臉道:「你是說……父皇像是生了病?」
海棠垂著頭,遲疑著道:「奴婢只是覺得,陛下臉色不太對,那盅湯,聞著也像是藥。」
三皇子搖搖頭:「父皇若是真的生了重病,定然會藏得好好的,不會讓你有機會發現端倪。」
海棠一向信服自家小主子,因而道:「那應是奴婢想岔了。」
三皇子頷首,吩咐她:「你回去看好母妃,勸著她些,這段時日不要自作主張,做些不必要的舉動。」
「是,奴婢省得。」海棠應諾,躬身退了出去。
海棠走後,三皇子躺回床榻,卻不自覺回想起他在晉州時的猜想,當時他是如何反駁自己的?
——大皇兄是個病秧子,父皇又正春秋鼎盛……
前半句他早就反駁了自己,大皇兄應該已經好了,至於這後半句……
父皇的身子,真的沒出問題嗎?
若是已經病得嚴重了,出些紕漏讓人察覺也是正常……譬如他的祖父乾寧帝,不就是風寒日重,不能自理了嗎?
如若他忽略了這一點,可就要失了先機了。
而這一點,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讓大皇兄往戶部觀政,遲遲不批覆臣子們推舉儲位的密折,如果他還看不出父皇根本就是屬意於大皇兄,那就不必再來爭了!
二皇兄已經被他踢出了局,只要大皇兄沒了,父皇又正病重,父皇除了傳位於他,還能給誰?
正如乾寧二十八年元徽太子意外薨逝,當時他的祖父難道看不出真兇是誰?
但為了大周安穩,也必須在剩下的兒子裡面選出最合適的繼位人選,不光不能懲戒,甚至還要為了鞏固新太子的地位為他掃清障礙。
如今……也是一樣。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父皇是真的病重。
這又與乾寧年間的情況不同,乾寧二十八年時,乾寧帝雖然身體還算康健,但年紀大了,成年的兒子就那麼四個,最小的晉王眼看還夠不著儲位,所以他的父皇敢直接下手。
而現下,他的父皇可是正當盛年,若是根本沒病,他這樣做,就是自掘墳墓。
三皇子把玩著從張水生那裡拿到的瓷瓶,心中權衡半晌,低聲自語道:「如何確認呢?」
收買太醫偷看脈案,收買御前的人,還是利用后妃試探?
其實,還有最快最直接的法子,他能想到,但並不敢去做。
三皇子越長大越明白自己的父皇是如何的深不可測,尋常手段恐怕不起作用。
他轉著手中裝著蓖麻子的瓷瓶,輕聲道:「若是病重,還能去秋狩嗎?即便去了,還會親自上馬射獵嗎?」
建昭十六年七月中旬,二皇子殘害手足,證據確鑿,被皇帝封為幽郡王,打發到寧首山看守皇陵。
下旬,削懷慶公主食邑三百戶,令隨夫遷居博陵,無召不得入京。
八月,群臣奏請秋狩,皇帝准奏,令大皇子蕭烺代君出狩,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宗室百官隨行。
此令一出,滿朝皆驚。
大皇子殿下不是身體羸弱嗎,如何能去秋狩?
依祖制,代君出狩的只能是太子殿下,陛下其實屬意於大皇子殿下?
陛下身強力壯,為何此次不親自前往平城?
第198章 尾聲
無論朝臣如何猜測,皇帝命令已下,絕無更改的可能。
九月初,大皇子蕭烺帶著其餘皇子和隨行的臣子宗室們在正陽門辭別皇帝陛下,一路往平城而去。
他的穿著一如往常雅致素淡,只是換了窄袖修身的方便衣衫,因尚未及冠,只用玉簪束髮。
但在熹微的天光之下,跟在他身後的眾人恍然發現,一直以來讓朝臣惋惜的那個面覆病氣的大皇子殿下,今日裡正若徐徐升起的朝陽一般,耀眼奪目,盡顯少年鋒銳,哪裡還能看出身體孱弱的模樣?
此次秋狩,因皇帝不去,后妃自然也無緣隨行,姜蕙坐在妝檯前由秋葵晚菘為她梳妝,等著見一見即將過來鳳儀宮向她請安的眾妃。
晚菘將一支九鳳饒珠纏絲步搖插入姜蕙鬢邊,低聲道:「主子不擔心嗎?」
姜蕙伸出手,點一點銅鏡中女子一如既往清澈若溪流的雙眼,微笑道:「這是陛下的考驗,本宮不能插手,何況,年兒不會讓本宮失望的。」
秋葵為她描上朱紅的花鈿,又捧來口脂遞到她手上,隨即退後一步,不發一言。秋葵明白,若是大皇子殿下有一分一毫的差錯,那些出手的人,都不會有半分好過。
鳴鸞殿花廳的香味變了,不再是從前清甜淺淡的沉水香,而是換成了冷峻的玉華香。
但妃嬪們並不在意。
她們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沉默而恭敬。
姜蕙對下首的德妃道:「德妃妹妹上回提的周家女兒,陛下已經同意了,待他們秋狩回來,賜婚旨意應該就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