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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抑制不住怒氣,語氣急促:
「若果真如你所言,貴妃與岐……庶人蕭旭有什麼,麗太妃何至於謀害她性命,一起害朕豈不是更好?」
嘉妃兀自冷靜道:「妾不知,但妾所言非虛,陛下大可向麗太妃求證。」
蕭晟見她變得冷凝的面容,突然感到無比的陌生,坐回椅上,平復了怒氣。
「你猶自嘴硬,貴妃殿中香爐是假,你卻在這裡演什麼噁心乏力的戲碼,還有什麼可說的?」
嘉妃猛地抬頭,維持不住冷靜的面色:「你知道,你知道……!?」
她呢喃幾句,突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枉我還以為她不過也是做戲騙人,萬不敢告訴陛下香爐為假,她的病也是假,沒想到,沒想到!陛下信重她至此!您到這福陽宮來,哪裡是我分辯的機會,分明是看我的笑話!」
尖利的女聲迴蕩在內室,聲音的主人恨恨道:
「今日她姜氏能與陛下一同做戲騙我,誰知他日會不會同別人騙了陛下!」
「貴妃如此行事,朕皆知曉,胡氏,你逾矩了。」
「看在妍兒的份上,朕給了你三次機會。」蕭晟俯視著情態癲狂的女子,淡淡道,「是你不懂得珍惜。」
「三次……」嘉妃回想起皇帝踏入福陽宮後的言行,慘然一笑,倏忽變了臉色,淚水自雙眼奪眶而出,「妾是有罪,可妾方才所言,也是真的——」
「——乾寧三十一年五月,陛下尚在晉徐二州巡視水利,先皇攜眾人往京郊避暑山莊,就在流波湖的小亭外,妾與麗太妃一起,發現貴妃與庶人蕭旭——」
第12章 多變
被晚菘從夢中喚醒那一瞬,姜蕙還有些迷糊。
「晚菘?」
略微綿啞的嗓音低低的,帶著困意。
帳子已經撩起來了,燭火昏昏,床頭掛著的碧玉鏤雕香囊微微搖動。
往常伶俐的心腹丫頭跪在腳榻邊,語氣微急。
「主子,皇上正往瑤華宮來呢,慶豐傳消息說是從福陽宮出來就一路冷著臉,這會子該是到太液池了……」
「什麼時辰了?」姜蕙打斷晚菘的低語,坐起身來,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溫水。
取了衣裳快步過來的石榴忙接話道:「亥時三刻,平姑姑已在小廚房做金玉羹了。」
嘉妃晚間告病,皇帝往福陽宮探望,這會兒應是已塵埃落定了,緣何冷著臉往瑤華宮過來?
「福陽宮有什麼消息沒有?」她起身,由著石榴晚菘替她穿衣淨面、梳妝打扮。
晚菘搖頭。
「陛下去福陽宮不久,安景公公就帶著慎刑司的人圍了寶慶殿,一絲消息也傳不出來。「
圍了寶慶殿?還是慎刑司的人,不是禁軍侍衛?
嘉妃之事,怎麼也不至於圍困寶慶殿,出了什麼變故?
姜蕙皺眉,凜然道:「山楂,你去告訴秋葵和紅纓,照顧好年兒,今夜無事不要出門。「
「是。」山楂領命。
「晚菘,你帶著紅玉碧雲幾個,隨慶豐一道看好瑤華宮宮人,若有趁機做些動作的,即刻綁了。」
「是!」晚菘聲音堅定。
銅鏡中的女子雙眉若柳,不施粉黛,靜坐之時,自有一股凌冽冷色。
石榴手腳麻利,飛快綰好了朝雲近香髻。
「主子,這樣如何?」
姜蕙看了一眼,從妝匣挑出支竹節響鈴白玉長簪簪上,隨後站起來身來:「走罷,去迎一迎陛下。」
*
御駕從福陽宮一路行到太液池,池面月光粼粼,靜靜倒映著旁邊宮道上林立的暖黃石燈。
「停。」
蕭晟自御輦上下來,大步行到湖邊,不發一言。
二月下旬的夜風尚還冷冽,蕭晟深吸一口氣,不自覺又回想起福陽宮胡氏的話語。
「——乾寧三十一年五月,陛下尚在晉徐二州巡視水利,先皇攜眾人往京郊避暑山莊,就在流波湖的小亭外,妾與麗太妃一起,發現貴妃與庶人蕭旭舉止無狀,妾不敢多看……」
「……事後麗太妃尋到妾,以金銀珠寶並那隻綠釉狻猊香爐為餌,囑咐妾三緘其口,勿要生事……」
「……妾害怕揭破此等皇家醜事,會被承平大長公主刁難,甚至會被先皇和陛下厭棄、丟了性命,因此答應了麗太妃,始終不曾說出口……」
隨侍身旁的盛安手裡捧著鑲銀絲流雲紋雪狐斗篷,偷偷覷了眼皇帝的神情,小心翼翼道:「陛下?」
蕭晟抬手揉了揉眉心,問道:「那幾個宮女怎麼說?」
盛安低頭躬身:「上了刑,其餘人都說不知道這事,只有個叫白朮的宮女交代說去年五月確有此事,不待再問就觸柱自盡了。」
蕭晟沉默片刻,目光凝視沉綠色的湖面,思緒卻轉到少年時候。
那時眾皇子都還未開府,被先皇拘在崇文館念書,安寧郡主姜蕙是館內少有的女子。
她生得美麗,有父母嬌寵,又得先皇喜愛,常常穿著一身紅衣在校場與人打馬球,笑容明媚、眼神狡黠,帶著少女的輕快肆意,是眾皇子都願意偏疼幾分的小表妹。
蕭晟細細回想,那時,她是和岐王走得近嗎?
不是。
他又否認了這個假設,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崇文館的時日,姜蕙還不知兒女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