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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舊飄著小雪,清道的宮婢們遠遠望見東宮一行人的輦駕,默默跪了一片。自夾道轉過長信宮,前面隱約有另一群宮人簇擁著車輦。
簾外慶豐的聲音傳來:「主子,前面是麗妃娘娘的輦駕。」
麗妃?岐王以謀逆罪下獄,即便不死,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枯守皇陵,麗妃卻能如常到建章宮哭靈……她是先帝妃嬪,未有實證,礙於孝道,陛下確也不能攔她。
姜蕙略一思索,隔著帘子吩咐道:「待會到了建章宮,若是稍有不對,即刻去尋安景公公。"
建章宮今日輪值的禁軍明顯又多了些許,姜蕙下了車輦,由晚菘扶到正殿門口,一應隨侍在此止步,胡承徽移步上前,攙住姜蕙,奶娘抱著妍姐兒緊隨其後。
「多謝。」姜蕙低聲道。
胡承徽抿出兩朵淺淺的笑渦回應,隨即低下頭去。
皇帝駕崩當日小殮,第二日大殮,大行皇帝遺體將被置入梓棺,停靈四七二十八日後移靈殯宮,等待司天監算出吉日下葬皇陵。
在此期間,諸宗室、大臣和內外命婦須日日前往,早中晚行祭禮,為大行皇帝守孝。
殿內,內命婦這邊,先帝妃嬪已經跪了一地,岐王生母麗妃赫然在列,面上是千篇一律的悲痛神色。
王氏獨自上前,跪倒於內命婦首位,東宮餘下諸人則輕聲行到先帝妃嬪之後,各自跪下。
辰時正,皇帝同太后到了建章宮,大殮諸禮正式開始。
眾人在禮部禮官的指引下,一次又一次麻木地跪拜哭靈。
姜蕙額頭沁出細汗,小腹隱有墜痛,勉強忍耐到大禮畢,她心知再跪下去恐怕有早產之憂,顧不上讓她感覺不好的麗妃,乾脆利落眼睛一閉,倒在地上裝暈。
身邊傳來幾聲驚呼,有人將她扶靠在膝上,隨著幾聲「陛下」「傳太醫」的聲音,鼻尖嗅到熟悉的氣味,姜蕙身子凌空,已是被皇帝抱在懷中。
胡承徽望著皇帝抱著姜蕙匆匆離去的背影,忽得瞥見側前方麗妃嘴角的古怪笑容,忙又低下頭去。
內室香燭味道愈發濃郁,胡承徽用手帕捂著眼睛隨眾人繼續嚎哭,似乎想到什麼,她嘴角下撇,素白手帕下一雙杏眼卻流露出微末的笑意。
建章宮偏殿暖閣。
姜蕙側躺在軟榻,她的手腕被輕輕放到榻邊,有太醫開始把脈。
少頃,唇邊有藥汁送進來。
姜蕙適時睜眼,清麗的面容上睫毛輕顫,眼前的虛影逐漸清晰。
「蕙兒?」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姜蕙小字紈蘭,不過因幼時稱呼,蕭晟還是習慣喚她的名字。
「陛下?」姜蕙語調微弱,仿佛尚未回神。
「感覺怎麼樣?」蕭晟坐在榻邊,輕輕按住姜蕙欲要起身行禮的身子,詢問道,「可還不舒服?」
姜蕙搖頭,蒼白的面色露出一抹淺淡的微笑,輕聲勸道:「妾沒事了,陛下回去吧。」
皇帝諸事繁多,當然不可能都耽擱在姜蕙這裡,他捋了捋姜蕙的鬢髮,起身道:「朕叫承平姑母過來看顧,蕙兒這幾日且安心養胎,不必再來建章宮了。」
目送皇帝出了偏殿暖閣,端著藥碗的晚菘淚眼婆娑,上前急切道:「主子,您怎麼樣?這是劉太醫方才開的藥,您快喝完。」
姜蕙莞爾,接過藥碗一口飲盡,安慰晚菘道:「我沒事。」她說的是實話,雖然腹中確實不太舒服,索性「暈」得及時,沒有更糟,還得了幾日休息時日。
承平長公主便是這時踏入偏殿內室的,她一進來,便上下細細掃了姜蕙一圈,最後坐到榻邊,輕舒一口氣:「方才你可嚇死阿娘了。」
已是瞧出自家女兒的把戲。
姜蕙面色一紅,親昵地靠在母親懷裡,低聲問道:「阿娘,岐王那邊?」
「陛下登基早成定局,那個蠢貨……」承平長公主止住話頭,鳳眼一肅,「你就當不知道這事,至於麗妃,她在這宮中也待不了多久了,平日裡離她遠些便是。」
姜蕙乖乖點頭,母女倆靜靜待了半晌,不好在建章宮多待,姜蕙便要回宜春殿。
「知道分寸就好,多事之秋,沒得惹些口舌。」承平長公主拉著姜蕙的手,雖有些不舍,還是這樣說道,「歇息兩日,還是要來建章宮行祭禮。」
「女兒懂得。」
第3章 冊封
停靈需要四七二十八日,自上回「暈倒」後,太后又特下懿旨,准許她每隔三日去建章宮行祭禮。
即使如此,一連二十多日下來,姜蕙也吃盡了苦頭。
她月份重,身子也不如何健壯,身邊丫頭急得嘴上起了燎泡,生怕她因為哭靈之事累到早產。
姜蕙倒是不急,躺在宜春殿的暖閣里,研究皇帝陛下剛剛頒下的冊封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姜氏長戟高門,懿範長存,逸群詠絮,柔嘉維則,朕昔在儲,特荷先嚴,以令結縭,茲仰遵慈諭,冊為貴妃,居瑤華宮,爾其祗承景命,光昭內則,欽哉。
溢美之詞徒有華表,新封的貴妃娘娘並不在意,轉而關心其餘人的位份。
前來宣旨的太監生得圓圓胖胖,瞧著可親,正是陛下身邊盛安公公的徒弟之一,安景公公,此時他低聲對姜蕙說了其他人的位分,便匆匆告辭離開。
太子妃王氏理所應當立為皇后,居鳳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