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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蟬為她理好錦被,正要放下帳子,突然被拉住了手。
「夏蟬姐姐,可以不吹燈嗎?」
夏蟬動作微頓,對懷慶公主笑道:「當然可以,奴婢把燭台移到紗屏後面的牙桌上,公主快睡吧。」
「好。」懷慶公主小聲道,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夏蟬輕輕放下床帳,將掛在床頭的安息香香囊稍稍撥動,隨後揮手示意小宮女們到屏風外頭去,自己端著燭台放到牙桌,又細細將燭火挑得暗了些,罩上紗罩,最後才回到拔步床的腳踏邊和衣躺下。
她偏頭看了看毫無動靜的床帳,知道懷慶公主尚未睡著,心中默默嘆息一聲。
她是否做錯了?
她是王家的家生子,從小和春燕一同陪著王氏長大,隨她嫁入珹王府,隨她在後宮沉浮。她從不懷疑自己的忠心,直到王氏表露出弒君的意思。
她不像春燕,春燕雖然驚惶,可心裡眼裡都是主子,再害怕也不會做什麼,但她夏蟬卻不是,她動搖了。
陛下是個精明的君主,僅憑她們,真的能做到嗎?
她願意為主子、小主子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可是當還要搭上家中十幾口人命時,她猶豫了。
是我害得主子有這樣悽慘的下場嗎?是我害得小主子夜夜驚夢嗎?
如果我再堅定一點,主子是不是就不會事敗?
她摸了摸胸前濡濕的一片衣襟,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姜蕙靜養了幾日過後,脖頸間的傷口也幾近癒合。
六月十六那一日,年兒雖與華陽一樣最後都昏睡過去了,但他到底還是目睹了一些事情,這些時日常常粘著姜蕙,像個小小的尾巴。
這一日,姜蕙正帶著年兒做花箋,紅玉從外頭進來報說,慎刑司總管太監羅運來求見。
「羅運來?」姜蕙微微蹙眉,將手中的裁紙小刀放下,輕聲道,「請他去花廳稍待。」
年兒知道母親有事要做,將兩隻手從桌上浸泡著錦葵、雲母的瓷瓮中拿出來,仰著臉對姜蕙道:「年兒在這裡等阿娘。」
「好。」姜蕙摸摸年兒的腦袋,囑咐道,「妹妹若是午歇醒了,年兒幫阿娘照看著。」
「嗯!年兒會看著妹妹的!」年兒用力點點頭,目送姜蕙轉出暖閣。
羅運來見姜蕙進來,從杌子上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口中道:「昭貴妃娘娘,石才人一事已有了眉目,請您過目。」
便自袖中取出一折箋紙,遞到秋葵手上。
姜蕙接過來,並未打開,反而道:「羅公公,石才人之事,想來不該本宮來管。」
羅運來低下頭去,聲音恭敬:「昭貴妃娘娘,這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說,您看著辦便好。」
姜蕙微一挑眉,打開了手中之物。
紙上字句並不冗雜,寥寥幾句便寫明了前因後果,姜蕙合上箋紙,擱到手邊的黑漆描金小几上,詢問道:「石才人現下仍在慎刑司?」
「是。」羅運來立即道。
姜蕙略微頷首,吩咐一句:「帶本宮去看看。」
慎刑司同御馬監離得不遠,隔著小片青竹,再轉過一道夾道的一座三進院子就是了,看著不像宮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慎刑司,反而像是民間的普通小院。
「昭貴妃娘娘,慎刑司牢房髒亂,您是在外頭見一見石才人,還是……」
羅運來請姜蕙在第二進院子的正屋坐了,出聲問道。
「羅公公不必勞煩,就帶本宮去地牢便是。」姜蕙如此道。
羅運來自然應諾,把人帶到第三進小院其中一間屋子外頭,開了鎖,停在外頭沒有再往前。
姜蕙看了他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帶著秋葵踏進屋子。
石才人身上還有才人的位份,慎刑司並不如何過分,屋子裡乾淨敞亮,沒有想像中的陰暗,也沒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刑具。
石才人雙手被縛,坐在屋內唯一的凳子上,見姜蕙進來,臉上詫異,卻還是站起身來勉強行了一禮,道:「昭貴妃娘娘請上坐。」
秋葵上前,自袖中取出手巾仔細擦了擦那已經掉漆的木凳,扶著姜蕙坐下。
姜蕙看了看石才人不再木訥的神色,輕聲道:「陛下一向謹慎,你為何覺得自己能成事呢?」
「妾總要試一試,若這次不試,往後,恐怕沒有機會了。」石才人並不抗拒,很是平靜地說著。想來,她自出了手,便沒想著活下去。
「劉氏有孕的消息,是你透露給王氏的?」姜蕙突然道。
劉氏是太后賜給珹王的兩位人事宮女之一,她因妄圖生下庶長子而一屍兩命這件事,姜蕙自然知道。
「是。」石才人並不意外姜蕙能猜到這件事,自己細細說道,「太后娘娘原本屬意妾與阿粟兩個,因我們二人既侍奉體貼,又只是中人之姿,不會勾了陛下心志。」
「最後卻是你同劉氏入了珹王府,那位阿粟沒了?」姜蕙雖是疑問的語氣,神色卻帶著瞭然。
「是。」石才人點點頭,依舊聲音平靜,「劉氏想要爬得更高,她同妾和阿粟,不是一樣的人。」
第127章 心結
石才人似在回憶,半晌才接著道:「先懿慈皇后仁德,那一年要放出一批宮人,妾同阿粟年紀到了,已經約好了我們出宮過後用這些年攢下的細軟在上京城買一間小院子,位置不用很好,前面開一間食肆,後面住人,阿粟手藝好,一定不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