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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沉疴難治便罷了,若是背後還有其他東西,那就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只是……
鼻尖沉水香味道淡淡,枕下的竹枕溫溫的,姜蕙知道,若真是有其他手腳,承平大長公主不可能絲毫都沒有察覺,她瞞著自己的女兒,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初,寧遠侯匆匆辭官回京,是不是,也有其他的原因?
第128章 出行
翌日一早,姜蕙登上車轎,同皇帝一同往普羅寺去。
今日是休沐日,前朝各班房只留下輪值的官員,其餘大部分人都趁著機會往京郊別院避暑,因而官道上車馬眾多。
皇帝是微服出行,雖有金吾衛相隨,但並未大張旗鼓地開道,自然也就沒有不懂事非要這時候湊上前來請安問好的臣子,倒是讓姜蕙感受到了一點尋常人家的熱鬧。
到得普羅山下,照例下了馬車,因是為太后和承平大長公主供長明燈,為表孝心,皇帝與姜蕙沒有坐步輦上去,反而一級一級拾級而上。
石階在山路蜿蜒,自山腳往上,越來越高,松風吹拂,間或有蟬鳴鳥嬉,令人心曠神怡。
這條路是前來請香的人常走的,自然設有休憩之處,蕭晟扶著額際沁著細汗的姜蕙,指著前面半山腰的小亭道:「先歇息一會兒吧。」
姜蕙自然點頭,兩個人進到亭中,金吾衛們圍著亭子戍守,跟著的宮人立即上前清掃石桌石凳,將太醫院製備的驅蟲驅蚊香丸放到香爐里點燃,又鋪上十樣錦銀緞,自提著的食盒中取出涼飲點心,請皇帝和昭貴妃娘娘享用。
秋葵為姜蕙取下帷帽,拿出絹帕輕輕擦拭了她臉上的汗珠,隨即退後侍立,並不打擾。
待姜蕙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平緩過後,蕭晟才靜靜道:「蕙兒可知,此處小亭是何人所建?」
這座亭子沒有匾額,也就沒有名字,向來都是被叫做「這個亭子」「那個亭子」的。但只看亭中石桌光滑的桌面、略有殘缺的桌角就知道,亭子的年歲也不小了。
「妾不知。」姜蕙搖搖頭,「聽聞普羅寺原本是前朝寺廟,想必是前朝人建的吧。陛下您博聞強識,一定知道。」
蕭晟卻輕咳一聲,遞給姜蕙一盅烏梅漿,笑道:「朕也不知。」
姜蕙一愣,偏頭去看他,正好看到他眼底來不及收回的一絲狡黠之意。
陛下近日心情頗佳啊。
她接過烏梅漿,裝作生氣道:「陛下竟是尋妾的開心來了。」
蕭晟笑吟吟的,正要說話,等在外頭的盛安躬身進來稟告道:「陛下,翰林院侍讀沈湛沈大人求見。」
翰林院侍讀,又是姓沈,應當就是建昭元年恩科時的探花郎,沈家的公子了。翰林院三年一館選,他既然從編修升為了侍讀,自然便是留館成功了。
元年恩科諸進士是真正的天子門生,能這個時候求見,不是愣頭青,就是簡在帝心,皇帝大抵是會同意的。
果然聽到蕭晟開口道:「請他進來。」
姜蕙重新戴上帷帽,對蕭晟道:「陛下,妾先迴避片刻。」便帶著秋葵往亭外松林那邊去,正巧與一身蓮青色杭綢直裰的沈湛撞上。
沈湛面容秀麗,男生女相,不負探花郎之稱。他謹守禮儀,視線下垂,鎖在姜蕙裙擺前方幾寸的空地上,施完一禮過後,才又急匆匆往亭子裡拜見皇帝去了。
姜蕙繼續往松林走,估摸著距離差不多後停下腳步,心中若有所思。
皇帝與沈湛的談話聽不真切,不到一炷香,沈湛便自亭中出去,看著是往山下去了。
姜蕙回到皇帝身邊,並不過問,只是道:「陛下,妾休息好了。」
蕭晟道了一聲「好」,兩個人又沿著石階往上行去。
山勢雖不至於如何陡峭,但也自有險峻之處,道路隨著山體蜿蜒,因而站在略下一點的地方,只需回頭細看,便能看到還在往上行走的人群。
沈湛立在靠外的石階上,回頭凝望了一會兒過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山下走。他身後跟著個穿灰色短褐、身材健壯的僕人,此時低聲道:「少爺?」
沈湛對他道:「回去後我寫一封信,你即刻啟程,親自送回淮安老宅,若是祖父問起,只管說這是陛下的意思。」
「是。」僕人沉穩道。
姜蕙並不知道翰林侍讀沈大人的舉動,她同皇帝到了山頂普羅寺的時候已近午時,隨前來迎接的住持一道,直接進了大殿供奉長明燈。
慧安大師年前便仙逝了,現在的住持是靜字輩的靜梵大師。她將兩盞雙層長明燈奉到皇帝和姜蕙面前,又親自誦經念佛,遞給盛安和秋葵兩支已經點燃、陰刻著萬字紋的白燭,這是待會兒要用來點燈的。
姜蕙打量面前的長明燈,傳聞中長明燈燈油是人魚膏所制,一經點燃,永世不滅,但人魚膏是什麼,用什麼而製成,卻無人知曉。
此刻姜蕙面前的這盞長明燈自然用的也不是人魚膏,而是在燈油外另鑄了一層用來裝水,內部燈芯用醋泡過,點燃過後,並不燒手,反而溫度極低。
她接過秋葵遞來的白燭,閉上眼睛,在靜梵大師的誦經聲中暗自呢喃一聲:「阿娘……」
供完長明燈過後,姜蕙同皇帝並不多待,吃過素齋便匆匆下山回宮。
宮內怡嬪還在小月中不能起身,其餘妃嬪都已經由德妃與和妃帶著在宮掖司建造的祭台上行完了祭禮,這會兒一道自朝陽門迎接完皇帝和姜蕙過後,便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