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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語,秋葵勉強鎮定下來,細細思索自家主子的話,半晌,白著臉顫抖道:「一個期限內……意思是,意思是……?!」
姜蕙知道秋葵已經明白自己未盡之意,朝她微微點頭,聲音已經輕到幾不可聞。
「是衝著陛下去的,恐怕,已經設好了圈套。你想,若是陛下出了意外,又沒有皇子可以承接大統,那最有可能繼位的會是誰?」
見自家主子冷靜如常,秋葵不由得也恢復了一貫的沉穩,輕聲答道:「長樂郡王,或者……晉王。」
長樂郡王是元徽太子嫡子,晉王是先皇幼子,若真出了事,都是爭奪皇位的人選。
「長樂郡王……承恩侯府……麗貴人……」秋葵喃喃。
她自幼便是承平大長公主精心為女兒培養的宮女,也懂得一些朝堂之事,此時道:「可是,長樂郡王不過十歲出頭,即便即位,也少不了輔政大臣甚至攝政王……「
說到「攝政王」一詞,她突然醍醐灌頂,明白了姜蕙之意。
以晉王的身份,若是扶持元嫡長兄之子長樂郡王登基,自己為攝政王,之後再徐徐圖之,反而名義上要好聽得多,會少許多口誅筆伐。
且,長樂郡王的靠山承恩侯府在朝堂上使不上多大的力氣,掀不起什麼風浪,未來若要奪權,也方便得多。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麗貴人在宮中,有晉王和先懿慈皇后留下的勢力,甚至可能還有麗太妃留下的人手幫助,倒是確實可以做許多事情。
「但是,」秋葵遲疑道,「若是攝政王……小主子……豈不是更好?」
她說得模模糊糊,姜蕙卻聽懂了。
年兒身為陛下長子,年歲更小,還是個先天體弱的,對晉王來說,比長樂郡王更加合適。
大皇子背後有寧遠侯和承平大長公主,提前扶他上位,這兩位不一定不願意,屆時,晉王在宗室和朝堂上的壓力會小很多。至於再之後的爭權奪利,也要看大皇子能不能病歪歪活下去。
「是啊,年兒更加合適。」姜蕙淡淡,「所以,現在想來,靜安居士才在普羅寺賣了本宮一個好,並非只是因為不喜太后。」
「那怎麼會又對小主子出手?」秋葵一愣。
「他們只是暫時聯合在一起,又不是一路人。」姜蕙嘲諷道,「晉王與承恩侯府唯一的共同目的就是……陛下。再之後,便有各自的心思。」
模糊掉某個詞語,她繼續道:「承恩侯府想扶持留著自家血脈的長樂郡王登基,晉王卻更想要年兒來做這個台前之人。」
說到這裡,姜蕙話鋒一轉,「不過,麗貴人何嘗沒有自己的心思?」
秋葵試探道:「麗貴人對岐王……?」
「聽羨魚說過,有一年突發暴雨,岐王在普羅寺無意間救了承恩侯府的女眷,或許,那便是兩人相識的時候吧。只不過,卻是襄王無意神女有情啊。」姜蕙聲音淡淡。
東安子雞、芥辣瓜兒、烤亭蔊,今夜御膳房添的幾道口味重些的菜色,其實是岐王的最愛。
姜蕙甫一猜到背後之人真正的目的,就將目光投向了出身承恩侯府的麗貴人,順便想起了當初陳羨魚無意間與她提到的這件事。
或許,麗貴人當初進宮之時,便有人許諾她,事成之後,恢復岐王王爵也不一定。
秋葵聽了姜蕙這話,沉默半晌才道:「主子,那陛下那邊……?」
姜蕙將引枕放下,慢慢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漫不經心道:「想來陛下也察覺到了,今夜是故意提到岐王的,打草驚蛇,有時候只是為了讓人迫不得已提前行動。」
秋葵為姜蕙蓋上綢被,換上新填的鏤雕碧玉香熏球,正要將銀鉤掛著的簾門取下,便聽自家主子突然道:「今夜的才藝單子,麗貴人原本就不在上面嗎?」
「奴婢不知。」秋葵微微搖頭。
「妃嬪獻藝向來是皇后操持,你又忙著麗貴人之事,倒也怪不得你。」姜蕙聲音輕輕,「明日讓慶豐去打聽打聽。」
「是。」秋葵應諾。
她輕手輕腳將簾門放下,又去檢查了一遍門窗,然後輕輕吹滅燭火,在拔步床腳踏邊歇下。
守夜的宮女不能睡得太沉,她在心裡重新回想了一遍麗貴人入宮以來的諸多事件,輕輕吐出一口氣。
可能,最開始的法子便是讓麗貴人混入陛下身邊伺機刺殺,所以麗貴人才會趁著避寵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暫時廢了婉選侍與趙庶人兩個寵妃,然後後來居上一鳴驚人。
只是陛下身邊向來有眾多保護,即便是寵幸妃嬪,也有盛安公公隨侍,不好下手,因而,這將要針對陛下的陷阱或許不在後宮之中。
她忍不住大逆不道地想,若是陛下真的出了意外,主子會不會過得更好呢?
第66章 避雨
第二日雲翳層染,霞光似霧非霧,潑了半片天空。
秋葵領著山楂紅玉服侍姜蕙洗漱穿衣,晚菘提著食盒進來,臂彎間還攜著一柄竹傘。
她將食盒打開,端出一碗薏米蓮子粥並一碟馬蹄糕放到桌上,到得姜蕙面前,輕聲道:「主子,看外面的天色,一會兒恐怕有雨呢。」
姜蕙「嗯」了一聲,捏著調羹舀了一勺蓮子粥,淡淡道:「帶上傘,路上走快些。」
「奴婢省得。」晚菘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