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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晟早料到她有如此反應,瞥一眼盛安,後者立即道:「敏婕妤,此物乃是用來施巫蠱之術的東西。」
坐在一邊的皇后聽到「巫蠱」二字,忍不住捏緊了旁邊夏蟬的手臂,一瞬間醍醐灌頂,明了昨日種種之事。
她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望向敏婕妤,心中暗道: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可惜敏婕妤是陛下母族之人,倒是少了一場好戲……
那邊敏婕妤已經跪在了地上,白著一張臉道:「表哥懷疑芸兒在宮中行巫蠱之術?」
蕭晟聽到這聲「表哥」,不似往常心中起了憐意,反而愈發厭煩,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敏婕妤哭道:「表哥,芸兒怎麼會做這種事?」
她抬眼見蕭晟臉色冷淡,淚珠撲簌簌滾落下來,「若是,若果真是芸兒做的,芸兒怎麼會這麼傻,不將這東西燒了、扔了,反而留在含章殿呢?這分明是嫁禍啊!」
「嫁禍?」蕭晟似笑非笑。
盛安低聲道:「敏婕妤,這東西,是從纖羽閣搜出來的。」
敏婕妤哭聲一滯,不可置信道:「表哥懷疑是芸兒故意將這東西放到纖羽閣的?」
蕭晟卻懶得再與她說話,淡淡道:「敏婕妤德行俱失,即日起,褫奪封號,貶為庶人,移進長門宮。」
說完,抬腳便走,也不管身後一串「表哥」「小主」「太醫」的呼喊。
皇后淡淡地看著這場鬧劇,招手對春燕道:「這回看著倒是要見紅了,去把程太醫叫進來。」
然後換上一副關切的面容,指揮冬青杜若將趙如芸抬回床榻上,憐惜道:「趙妹妹,無論如何,還是腹中皇嗣為重啊,你好好在長門宮養胎,總有一日陛下能念起你的。」
「皇嗣……?」趙如芸喃喃,終於安靜下來。
收拾完含章殿的殘局,回到鳳儀宮時已近午時。
春燕端來涼飲伺候皇后喝了,輕聲問道:「主子,敏婕……趙庶人肚子裡的孩子,還能保住嗎?」
「怎麼不能?」皇后將瓷杯擱下,嘲諷道,「趙氏的性命都是這孩子保下來的,若是皇嗣沒了,她也就不必再在這世上了,為了活命,她不敢折騰的。」
這話里的意思是,孩子一出生,趙庶人就活不了了?
春燕一驚,遲疑道:「可是慈寧宮……」
皇后臉上表情淡下來,「陛下同本宮說了,母后欲往五台山禮佛一段時日,無事不要打擾。」
只說一段時日,並未有具體時間。
春燕夏蟬兩個對視一眼,難掩眸底的震驚之色。
敏婕妤被貶為庶人打入長門宮、慈寧宮和含章殿的宮人又換了一批,這些事並未在瑤華宮掀起多少漣漪。
倒是聽說太后欲往五台山禮佛,歸期不定的消息後,姜蕙有片刻的詫異。
陛下再如何生太后的氣,也不會做出這種像是趕人的事情,那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
所以,這一出,是太后以退為進?
是了,遠香近臭,即便陛下心中還橫亘著這齣巫蠱嫁禍之事,母子二人分別久了,也會漸漸被思念之情消磨。
太后出宮那一日天邊雲層淺淡,姜蕙喝了幾日的雪魄四逆補元湯,臉色已有明顯的好轉,跟著皇帝、皇后和眾妃一起,在朝陽門前拜別太后。
太后身著鴉青色長褙,發梳盤桓髻,插一支孔雀藍點翠長簪,脖頸手腕都戴著佛珠,由左右宮人扶著,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慈和。
此刻她同皇帝道:「芸兒雖犯了錯,但腹中孩兒是無辜的,在長門宮出生便罷了,卻不能讓皇兒在長門宮長大,依哀家看,還是抱到鳳儀宮養吧。」
此言一出,皇后眸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過,垂首不語。
趙庶人腹中孩子尚不知是男是女,是公主還好,若是皇子,養到她這鳳儀宮,也算半個嫡子了,若她有幸能再次得孕,未嘗不是一分助力。
許修媛在底下欲言又止,到底不敢說什麼,只偷偷拿一雙眼睛盯著皇帝,指望他想起來還有一位至今無兒無女的高位妃嬪。
蕭晟踟躕片刻,點頭同意:「就依母后所言。」
太后微微一笑,偏頭看向立在稍後一點位置的姜蕙,慈愛道:「安寧母子身體都不大好,哀家不在宮裡,也要照顧好自個兒才是。」
姜蕙上前一步,福身一禮,柔順道:「安寧謹遵太后娘娘教誨。」
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太后笑著點頭,跟皇帝又說了幾句話,登上車架,拖著長長的侍衛隊和隨侍宮人隊伍,朝五台山的方向而去。
太后離宮過後,姜蕙又修養了幾日,終於恢復了如常去鳳儀宮請安的日子。
這一日,宮掖司繡房派了掌事姑姑過來,說是天氣將要轉涼,請貴妃娘娘挑些花樣子,好做些新衣裳。
以姜蕙貴妃的份例,每旬都有一應宮裝六套,光是專門伺候瑤華宮的繡娘,就有十數位。
現下不過七月底,繡房卻已要準備起入冬的衣物了。
姜蕙伸手從面前擺滿花樣子的漆盒裡挑了幾張時興的樣式,對一身杏色襦裙的沈姑姑道:「就這幾樣吧,纏枝紋的不要配紗裙,其餘你們看著辦就好。」
「是,奴婢曉得。」沈姑姑福身一禮,又將一雙圓潤可愛的鞋子從繡籃里拿出來,道,「娘娘上次吩咐的虎頭鞋已做好了,您看可有哪裡需要再改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