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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妃低頭沉思半晌,終於抬手去端一直沒動過的青釉折腹杯,一氣喝完了裡頭的清茶,才道:「你說的沒錯。」
她站起身來,做起近來愈發熟練的萬福禮,笑道:「事也辦完了,那我走了,我最近無聊,正編新曲兒呢,貴妃娘娘常來玉芙宮坐坐啊!」
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山楂從屋角出來,一邊收拾和妃座上的茶具,一邊小聲問秋葵道:「秋葵姐姐,和妃娘娘為何要把自家婢女遣出去?主子都還沒打發人出去呢。」
秋葵看她一眼,靜靜道:「這是和妃娘娘的誠意,方才廳上同主子說的這些事,只有瑤華宮的人和她自己知道。」
第93章 遊戲
春日遲遲,白日裡的天光走得慢,夜色便也愈來愈短。
宮掖司打理得好,太液池總有不間斷的花草樹木,杏花謝了桃花開,等到梨花也初初綻放的時候,已經快要四月底了。
太后同大公主的生辰都在這段時日。
大公主年滿五歲,將要入學,自然不能如建昭元年那樣只擺個小宴。但更重要的,是太后那邊。
太后往五台山禮佛也有大半年了,過年的時候皇帝派人去請,太后回說尚要持戒安禪,難道生辰也不回宮?
皇后接連犯錯,此時正要重新端起賢惠國母的做派,向皇帝請示說,要親往五台山迎接太后娘娘回宮。
被皇帝拒絕了。
皇帝倒不是故意給皇后沒臉,而是太后知道四月間宮裡必定還要派人來請她,提前遣了女官回宮,告知皇帝兒子自己心向佛祖,暫時沒有回來的打算。
太后不願回來,這生辰卻不能當做不知道,因而這一日,皇后派人向各宮大小主子傳了話,令準備太后生辰禮,屆時一併送去五台山。
山楂臉上帶笑,客氣地將鳳儀宮的宮女請出瓊華殿。
暖閣內,姜蕙將挺直的脊背放鬆,重新倚靠在軟椅上,目光從窗外的玉蘭樹上掃過,嘲諷道:「太后娘娘怎麼會使這種招數?」
當初因為趙庶人之語同意對她用巫蠱之術就算了,不過是太后身邊的李嬤嬤得勢太久,順風順水熬死了先懿慈皇后和元徽太子,一時得意忘形,還當她像能被輕易打發去普羅寺的靜安居士一般好對付,裝都懶得裝得像些。再加上姜蕙早就察覺到了碧月的動作,才讓太后被迫往五台山禮佛。
可如今這副做派,卻全然不似太后了。
晚菘跪坐在她身旁,為她輕輕按揉近來因肚腹漸大而愈發酸痛的腰眼,秋葵將切成小塊裝在碧玉盤裡的林檎果放在姜蕙手邊,低低道:「難道主子您在宮中一日,太后娘娘就不打算回來?」
「不是。」姜蕙微微搖頭。
太后當初離宮是以退為進,現下端看皇帝對二皇子的態度,就知道他心中的氣還未消完,又怎麼會自相矛盾地來用這個脅迫皇帝呢?更何況,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姜蕙還懷著孕,即便她有如此想法,皇帝也不會答應。
「太后娘娘不回宮,恐怕確實是有些事要做。」姜蕙微微蹙眉,吩咐秋葵,「去叫慶豐給侯府遞消息,派人去晉州五台山看看。」
「是。」秋葵輕聲應了,悄聲退出去。
晚菘這時道:「主子,您方才小睡的時候紅纓來問過,小主子這段時日需要病一場嗎?」
年兒既然身體「病弱」,就不可能常年都健康無災病。只是,姜蕙不可能真的讓他生病,年兒這樣小,能懂得什麼是裝病嗎?
其實,若是不瞞著皇帝,便只消在外散些大皇子又病了的消息就是,根本用不著年兒在瑤華宮裝病。
但是姜蕙卻不能不瞞著皇帝。寧遠侯雖是從鎮北關退下來了,可鎮北軍中的將領都是一代代跟隨歷代寧遠侯鎮守北疆的,寧遠侯府的影響只會慢慢減弱,卻不會在一兩代人的時間內就消散殆盡。
如今年兒尚小,等他再大一點,頂著皇長子的身份,身後有宗室勛戚,再是個身體健康的,恐怕不光會惹後宮妃嬪的眼,還會逐漸讓皇帝生出警惕之心。
因此,她只能連皇帝一起瞞著,往後再尋合適的時機讓年兒「恢復健康」。
「年兒二月里剛病了一場,這段時日不必再病了,過段時間再說吧。」姜蕙輕聲對晚菘道,「去把年兒抱來,本宮陪他玩會兒。」
倒春寒的時候,年兒還小,一冷一熱沒經住,確是真真切切病了一場,一連咳嗽了幾日,把姜蕙同皇帝兩個心疼極了。
「是。」晚菘低應一聲,出得門去,不一會兒就抱著年兒過來了。
年兒看見姜蕙坐在軟椅上,喊了一聲「阿娘」,輕輕拍了抱著他的晚菘一下,嘴裡道:「年兒,走,走。」
晚菘同他相處日久,很明白他的意思,笑著將他從懷中放下來,牽著他的手往姜蕙那走去。
年兒走得不快,但很穩當,來到姜蕙面前,趴在軟椅邊上,歪著頭去看自己的母親,突然道:「阿娘,好看!」
姜蕙不由一樂,問跟在後面的石榴紅纓兩個:「這是誰教年兒的新詞?」
石榴笑著道:「主子,是奴婢昨日同奶娘陪著小主子在花園子裡看花,說花兒開得好看,可能小主子聽到學了去。」
姜蕙將年兒抱上來,他同母親擠在軟椅中,也不亂動,兩隻手去摸姜蕙左手腕上碧綠的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