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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瑤華宮這邊消息走漏,讓人知道是她請母親找匠人另外趕製的外表一模一樣的香爐,那麼最有可能的是……
姜蕙眸中一凝,低聲呢喃道:「嘉妃,胡氏。」
胡氏是與她一同被先皇賜給蕭晟的,只是一為側妃,一為承徽。
姜蕙的身後站著宗室和寧遠侯等勛戚,胡氏則是翰林清流之女,她的父親官位不顯,卻有個尊師重道的好名聲。
二人一同進了東宮,面對早就經營穩固的太子妃王氏和良娣許氏,自然而然地走得近了一些。 兩人關係雖算不上如何親密,但暫時攜手的默契卻是有的。
不過現在看來,在她們二人前後腳懷孕之時,這種默契,就已經消失了。
她默默坐了半晌,喚來秋葵悄聲吩咐幾句,後者神情凝重,重重點頭,福身過後立即往建章宮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她同晚菘道:「去請劉太醫來,就說本宮身子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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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一進花廳,便注意到倚坐在軟榻上姿容嫻雅的貴妃,隨即又見到廳堂一側香几上擺放的那隻頗為眼熟的綠釉狻猊香爐,不過這只是完好無損的。
他眼皮跳了跳,上前請安問診。
仍然是老一套說辭,不外乎元氣虧空要徐徐調養,姜蕙安靜聽他說完,眼睛望著那隻香爐,才道:「劉太醫,本宮若是無意間吸入了不該吸的東西,該是什麼症狀?」
劉太醫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頓了一頓,低頭伏身道:
「依這香爐的劑量,若是時日較短,一般並無症狀;若是時日較長,則有頭痛乏力、噁心腹痛、嗜睡發熱之狀;若是再嚴重些,則會昏厥失神,患上癔症,甚至危及性命。」
「本宮今日正好頭痛乏力,噁心欲吐,劉太醫開方子吧。」
劉太醫頭伏得更低,應了聲是。
待太醫走後,晚菘才小心翼翼道:「主子,這香可要滅了?」
「不,燃著吧,之後幾日,日日用這香爐薰香。」
晚菘明白姜蕙的用意,卻還是好奇道:「主子為何不直接告訴陛下,讓陛下出手懲治那人?」
「陛下?」姜蕙拿起香箸,往香爐里添了小塊沉水香,漫不經心道,「除了我們手頭這隻香爐,其餘證據已失,若是直截了當稟告陛下,恐怕倒霉的就是宮掖司小林子和石美人了。」
瑤華宮告病,廣陽宮華珍殿裡,許修媛撫掌而笑,她相貌是這宮中僅次於姜蕙的,此時一笑,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更顯出幾分風情。
大宮女海棠便道:「如今宮中主子就這麼幾位,本以為貴妃出了月子,要分潤泰半,可沒想到——」
「——沒想到她如此不爭氣。」許修媛坐到鏡匣前,凝視著銅鏡中自己嬌艷的容貌,喃喃道,「她在月中也得陛下時時探望又如何,還不是沒法真正伺候。」
這話說的露骨,海棠低下頭去。
「……只是可惜,本宮自乾寧二十七年入珹王府,至今已有四五年,竟然沒有一絲喜訊傳出。」許修媛輕拂小腹,語氣低落。
「娘娘,太醫都看過的,您身子好著呢,只是機緣未到罷了。」海棠安慰道。
「機緣機緣……」許修媛煩躁道,「怎麼皇后、姜氏甚至胡氏都有,只本宮沒有?」
她自負容貌,姜蕙暫且不論,一向看不起相貌只是清秀的嘉妃。
更何況曾經東宮裡低她一頭的胡氏,這會兒卻位列從二品妃位,她自己都僅僅是正三品修媛,連九嬪之首的昭儀都不是。
海棠還未回話,許修媛卻收拾好了心情,換了語氣道:「去喚芍藥過來給本宮梳妝,太液池晚景怡人,我們過去看看。」
海棠知曉這是要去偶遇陛下了,連忙應諾。
第10章 事發
姜蕙這一病,病了小半月。
內室香几上仍然擺著爐瓶三事,沉靜淺淡的沉水香味彌散在空氣中。
嘉妃一身妃色交領長襦,下著黃藍相間衫裙,外搭雪色罩衣,坐在圈椅上,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
她是來探病的,姜蕙病了這幾日,她憂心忡忡,隔三差五便來探望。
「姜姐姐今兒可好些了?」
姜蕙倚靠在床,臉色蒼白,輕咳兩聲才道:「換了方子吃,比昨日好些了。」
「姐姐自生了大皇子後,身子就大不如前,還須好好調養才是。」嘉妃聲音溫柔婉轉,說起近來諸事,「聽聞太后娘娘又召見了昌平侯府三小姐,陛下請安時見到了,贊她佩玉將將、顏如舜華,姐姐你說……」
昌平侯府三小姐,姜蕙在閨中時也見過的,比她略小一些,依稀記得是個長相明艷的女子,算起來,這位也是皇帝的嫡親表妹。
太后頻繁召見娘家適齡小輩,又恰逢大選之期,其中之意,闔宮上下,沒有不知道的。
嘉妃並不是坐不住的人,這會兒問起,恐怕還是試探居多。
「太后娘娘的意思,還是不要妄加揣測了。」姜蕙並沒有多說什麼,如常寬慰她,「妹妹有二公主傍身,又身居妃位,陛下是念舊情的人,怎麼也不會虧待你的。」
嘉妃沉默片刻,低聲應了,半晌才低低道:「眼見的秀女就要入宮,這宮內怕是又有諸多事端,妾都想如姜姐姐一般,閉門躲清靜了。「
「又在說胡話了,本宮這是生病,怎麼能一樣?」姜蕙微微一笑,語氣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