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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完幾圈坐到軟椅上,喝了一小口晚菘遞上來的溫水後,才慢慢道:「陛下能讓皇后召見這位宋姑娘,想來太后當初做了什麼,讓陛下不好直接打發了她。」
即便與她再像,皇帝也不會對九歲小姑娘有什麼興趣的。
秋葵聞言,輕聲道:「主子是說,陛下會給她些恩封?」
姜蕙頷首:「未出閣,又是個民女出身,最多虛封一個縣主罷了。」
「可是……」山楂猶自憤憤不平,氣得雙頰脹紅,「主子,皇后娘娘定是要借她做些什麼,萬一等她再大幾歲,陛下見了她……」
好歹吃了上回在葛嬤嬤那領罰的教訓,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山楂,你把陛下想成什麼人了?」姜蕙微微一笑,音色冷清,「若有個同本宮相似的美人出現在面前,恐怕陛下第一反應是把她查個底朝天,第二想的——「
她眸中平靜,「——是殺了她。」
「而且……」姜蕙轉向窗外,目光悠遠,「陛下喜歡的,哪裡是這副皮囊呢?」
姜蕙一直都知道,皇帝喜歡她,不是像喜歡其他妃子那樣看些美色、才藝或是別的什麼能讓他有興趣的地方,那都是解悶的玩意兒需要的東西。
皇帝喜歡的是少年時的姜蕙,喜歡他永遠得不到的明媚暄妍的安寧郡主,喜歡一種執念。
但他曾經不能說,後來不敢說。
而姜蕙,也無所謂聽不聽。
太后還是不了解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像當初草率行巫蠱之事一樣,充滿著母親對子嗣近乎自負的掌控欲。
皇帝允許自己耽溺於年少之情已是不易,又怎麼會讓別的什麼人來窺探他心中感情?他是皇帝,不是話本里的公子。
宋姑娘若是安安分分的,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但若是野心太大,恐怕學得越像,死得越快。
不過,想來皇后是禁不住誘惑的,若封宋氏女為縣主,皇后定會送幾個對她了解頗深的宮女過去伺候……到時候,正是機會。
第二日,臨平夫人進宮探望皇后。
臨平夫人同皇后一般模樣端莊,此刻坐在軟椅上對女兒道:「前些日子為娘得了些消息。」
「消息?」皇后一愣,疑惑道,「什麼消息?」
臨平夫人見內室只有春燕夏蟬兩個,低聲道:「我聽聞,陛下在珹王府藏了人。」
皇后聽著這話,滿不在乎道:「阿娘就為這個?」
皇帝有多少人她都並不在意,只要威脅不到她的地位,她就是賢惠端莊的一國之母。
臨平夫人嘆氣:「我的兒,那可是珹王府,不直接接到宮裡,反而放到珹王府,難道還不值得你在意?」
「阿娘,您多慮了。」皇后坐起身來,低語道,「近日慎刑司羅總管在宮外辦事,您既然說珹王府藏了人,想必羅總管就是去珹王府了。」
「而且,」她親自給母親奉了茶,繼續道,「太后娘娘曾經在晉州認了個小丫頭做義女,現下也是住在珹王府,您別聽風就是雨。」
臨平夫人吃了一驚,抓住女兒的手道:「慎刑司?那……那為娘還派人去珹王府外頭打探過,結果什麼都沒打探到,這……沒事吧?」
「打探?!」皇后微微提高聲音,片刻後鎮定下來,安撫自家母親,「沒事,咱們又沒做什麼,您別再派人去了,下回要做什麼,進宮跟女兒商量著來。」
「好。」臨平夫人知道自己差點壞事,連忙應了。
過了半晌,她又道:「我兒讓為娘遞牌子進宮,可是有什麼要事?」
皇后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眼看著再過一年又要選秀了,女兒估摸陛下的意思,這回不會大動干戈,應該只會禮聘些官家女,阿娘您回去跟爹商量商量,讓族中再送位女兒進來。」
「送人?」臨平夫人有些遲疑,直白道,「身子還沒動靜?要不,再換個方子試試?」
皇后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阿娘,二皇子未改玉牒,只能算半個嫡子,可他偏偏還是昌平侯府的血脈,陛下……」
她壓低聲音繼續道:「陛下不會願意讓趙家做兩任皇帝的母族的。」
臨平夫人臉色凝重起來,低聲道:「好,為娘歸家後就同你爹說。」
「最好是選個旁支,家世不高的。」皇后囑咐道。
「為娘明白。」臨平夫人鄭重點頭,又敘話片刻,便起身告辭。
臨平夫人剛離開沒多久,安景就捧著明黃的詔書到了鳳儀宮,先對皇后一禮,才將詔書恭恭敬敬遞給皇后,道:「皇后娘娘,陛下請您用印。」
事涉女子恩封,必然是要加蓋鳳印的。
皇后接過來,展開看了一眼,見果然冊封宋氏女為歸仁縣主,不封食邑,只領祿米,只是後面的安排……
送去秀容縣?
皇后不動聲色道:「歸仁縣主年紀尚幼,送去秀容縣,是不是少了些照顧的人?」
安景圓圓胖胖的臉上露出笑容,恭敬道:「皇后娘娘,咱家也不懂陛下的意思。」
皇后知道這便是沒得商量了,點點頭對春燕道:「去請鳳印來。」
建昭二年九月初四,新封的歸仁縣主乘坐著兩匹馬拉的車轎,由一小隊侍衛護送著,自上京廣安門出城,一路往晉州秀容縣而去。
小杏坐在馬車窗邊,掀開帘子往外看了許久,才回身對宋苒道:「姑娘,不,縣主,咱們去了秀容,陛下還會賜下宅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