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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蕙有機會阻止這一切,但她卻沒有動作,因為她心知,皇帝絕不可能死在這裡,這場戲還得陪著他演下去,只有這樣,皇后才會按計劃行動,否則,一旦年兒沒有斟酒引起了皇后的疑心,今天這齣戲大約就要變得更加詭譎。
但是,只看那在迷藥中行動如常的戲班子眾人,就知道都是服用過解藥的。
——除了真的西羌人,誰還有這許多解藥?陛下廢后之意突然,以至於皇后竟然與虎謀皮!
姜蕙心中一凜,若是西羌細作,那不只皇帝,這些小皇子也是他們的目標!
她正想到這裡,一把染血的劍挑開長長垂落在地的十樣錦桌布,有人彎腰笑道:「誒嘿,這還躲著兩個!」隨即是一串聽不懂的外族話。
姜蕙正欲拔出匕首,忽然一聲極重的撞擊聲響起,卻是那扇雕花大門被強行破開了!
「陛下!陛下——快護駕!」
外頭禁軍終於姍姍來遲,領頭的人掃了一眼屋內情狀,高聲叫道:「拿下!」帶著一隊人進得屋內。
正要將姜蕙和年兒兩個從桌子底下拖出去的那人停下動作,陰沉沉道:「怎麼?狡兔還沒死,覃大人就要殺了我等?」
「怎麼會?」那禁軍首領竟然和這人聊了起來,「本官不過做做樣子,外頭可是還有別人。」
他疾步行到皇帝身邊,目光在倒在一旁的盛安身上掃了一圈,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將一塊腰牌扔到那人手中,道:「交易到此為止,時間有限,趕緊出宮。」
「等等,」那人接過腰牌,卻道,「皇后娘娘,您說的東西可還沒兌現呢。」
方才痛苦倒地的皇后奇蹟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自袖中取下一隻玉鐲作勢要遞給他,平靜道:「奉賢錢莊,你自取便是。」
那人伸出手來,將將把玉鐲拿到手上,旁邊的覃大人卻突然發難,一劍刺向他後心!
卻被反手擋了下來!
「嘿嘿,我就知道你們中原人陰險狡詐,說話做不得數!」
他退後幾步同其餘人聚在一起,猙獰道:「想殺人滅口?沒那麼容易!」
皇后卻是吃了一驚的模樣,急急道:「本宮沒有這意思,外頭擋不住多久,你還是趕緊走吧!」
「皇后娘娘,何必與他多說!」覃大人卻不管不顧,帶著手下禁軍跟對方拼鬥起來。
禁軍實力強勁,不是戲班子眾人可以匹敵的,不過片刻就只剩領頭的一人,但他武功高強,還在負隅頑抗。
今日之事過於順利,皇后心中不安,如今覃大人這舉動,更叫她右眼皮跳個不停。
左驍衛這樣厲害嗎?西羌細作如此不堪?
若是放了戲班子一行出去,她那玉鐲不知不覺便會將這群人滅口,可如今……
金吾衛不是吃素的,即便皇帝往忘憂宮來沒令金吾衛隨行,這會兒時間也快到了……
她正這樣想著,金吾衛大將軍楊榮恩果然帶著人出現在了花廳外,就要進來幫同穿禁軍服飾的覃大人一行控制住那領頭之人。
皇后心念急轉,瞥見覃大人的劍已經刺進那人胸口,鬆了一口氣,快步行到昏迷的姜蕙面前,將一粒藥丸塞進姜蕙嘴裡,高聲喝道:「楊將軍!昭貴妃夥同外族謀害聖上、給眾妃下藥!還請速速捉拿刺客!」
說完,似乎支撐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第124章 選擇
「哦?」
金吾衛大將軍楊榮恩規規矩矩停在花廳外頭,微微躬身,沒有進來。
「皇后說說,昭貴妃是如何夥同外族謀害朕,又是如何給這一屋子的人下藥的?」
皇帝那平靜的聲音徐徐響起,卻不啻於雨夜驚雷,嚇得皇后霎時一身冷汗。
今日是懷慶公主的喬遷宴,她打扮得格外華麗一些,此時牡丹頭上十二隻垂珠鳳釵的流蘇打在側臉上,冰涼涼的,像是十二隻吐信的蛇。
皇后側躺在地上,耳朵貼著光滑的木製地板,聽著皇帝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緩緩向她走來。
覃大人的聲音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他說:「陛下,卑職幸不辱命!」
原來這一切,自始至終,他都知道!
她就如同那戲台上的戲子,所作所為,不過供他發笑!
皇后從莫大的恐慌中回過神,她奇蹟般地鎮定下來,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來,抹掉嘴角的血跡,回頭去看已經走到身邊的皇帝,看著他扶起逐漸醒轉的昭貴妃,突然冷笑一聲:「是誰?春燕、夏蟬,還是青嬤嬤?」
即便覃大人是假意與她配合,這忘憂宮的迷藥、紫蘇飲裡頭的軟筋散、皇帝酒樽里的川烏、那杯由大皇子遞上的摻了半夏的酒,還有本該在最後燃起的大火,都不該被他一一躲過!
皇帝沒有答她的話,皇后也不再追問,她環顧一圈,見盛安連同安景已經將皇子公主們抱了出去,目光追著尚在昏睡中的懷慶公主一會兒,輕聲呢喃道:「……是夏蟬。」
她臉上沒有被背叛的不忿和痛苦,自言自語道:「……我早該動手的。」
隨即她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欲要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宮燈在廊下飄搖,內室里燭火昏昏,四周散落著被撞倒的桌子凳子,不遠處還有幾具表情驚恐的屍身,尚有些宮妃和宮人歪七豎八躺在地上,沒來得及被安景叫來的宮人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