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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清淺的呼吸聲陣陣,懷慶公主真的睡下了。
夏蟬輕輕躺到腳踏邊,一邊注意著二公主的動靜,一邊繼續想道:公主,奴婢將她趕出了院子,又吩咐了太監守好院門,但並未知會安景公公,這是最後一線機會,在明日動身之前。能不能成,就看她自己了,若是不成,也連累不到您。
*
宋苒穿著丫鬟的衣服,貼在牆根的陰影處,輕輕吸了一口氣。
懷慶公主倒是願意給她機會,只不過被那個夏蟬攪和了!
但是,事已至此,再生氣也無用,還是想想之後怎麼做才是。
最開始,她打著「不主動」的主意,因為憑藉當年太后和廢后王氏對她的青睞,再加上這些年偷偷學的東西,她有自信借著這張臉讓皇帝為她動心。
可是,她錯估了皇帝的心性。他不是這些年她遇到的那些能輕易被撩動心弦的男子。
可她能夠如何?
皇帝已經要讓她「夭折病亡」了,與其在府內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現在她已經逃出了宋府,外頭定然在找她,她知道,憑她一個女子也跑不了多遠,現在懷慶公主那裡也無法助她,只能靠她自己,那些徐徐圖之的法子是不用想了。
宋苒從袖中掏出一隻瓷瓶,捏得緊緊的,既然「不主動」不行,那她「主動」不就行了?
皇帝入口之物多有查驗,讓他吃下這歡情酒無異於痴人說夢,何況他身邊定有人保護,她想偷偷溜過去也很難。但若是她吃了這藥就不一樣了,她頂著這張臉,再吃了這藥直接過去,就不信皇帝會捨得放她在外面難堪。
只要他不捨得,就是她的機會。
宋苒心頭一定,繼續貼著牆根走,懷慶公主告訴過她,皇帝住在哪裡。
一切如她所想,當她吃下歡情酒,雙頰微微生霞,直直往皇帝的屋子走去的時候,反而沒有侍衛、宮人敢來攔住她。
她聽到耳邊聲音嘈雜,但朦朧的視線里那挺拔的身姿卻越來越近。
終於,她看清了皇帝玄色的衣袍、鋒利的眉眼,以及——
——以及那把串著綠松石劍穗、雕刻著龍紋的佩劍。
心口劇烈的疼痛驚醒了她的神智,她低頭望著穿心而過的劍刃,又慢慢抬起頭來,嘴裡喃喃著說不出話來,目光卻從一臉平靜的皇帝臉上移開,移到他背後那扇大大打開的房門,定在靠窗的書案上。
她的呼吸急促,視線理當模糊,這時卻反常的清晰,清晰到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書案上罩著絹紗燈罩的螭吻燭台、擱在架上筆尖墨水圓融的羊毫、拆開的信封、寫了一大半的回信……
回信……
皇帝原來正在寫信啊……
胸前的那把劍被抽出,鮮血噴濺之下,她的視線終於模糊了。
她死了。
第174章 解惑
黑沉沉的天邊隱約露出一線天光,早起的宮人們忙著搬動行李、檢查車馬,更有一隊人提著水桶提前去了官道上灑水壓塵。
懷慶公主由夏蟬服侍著穿上昨日備好的淺紫色錦裙,同二公主道別過後,帶著人往自己的院子走。
她的臉繃得緊緊的,但神色還算平靜。今晨起來,當她看到燭台上殘留的蠟滴的時候就明白,夏蟬並沒有聽她的話。
留在院中的宮人們正忙著將懷慶公主的東西往外面搬,夏蟬跟著她進到正屋,跪下請罪道:「奴婢自作主張,請殿下責罰。」
懷慶公主回身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歸仁縣主是逃了還是死了?」
沒有她的助力,歸仁縣主要用一晚上讓父皇回心轉意,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等夏蟬答話,她又繼續道:「夏蟬,你以為本宮會如此衝動嗎?昨日本宮同歸仁縣主說的話,連你也信了?」
夏蟬一愣,不由問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難道,公主並非要故意生病給歸仁縣主創造機會?
懷慶公主把玩著自己胸前垂下的小辮髮尾,指尖撥弄其上扣著的明珠發束,輕聲道:「她突然『病了』,結果又從府里偷跑出來,自然是父皇對她動了殺心。父皇急著動身,尋她的事情要不就是留一小隊金吾衛,要不就交給秀容的官吏。若是前者,她別無生路;若是後者,她尚有一線生機。可本宮需要她活,因此,本宮不能賭父皇的心意。」
「所以,殿下您昨日同她說的話……?」夏蟬雖然猜錯了懷慶公主的心思,甚至可能因此壞了自家主子的大事,但她心中卻高興起來,公主,其實看得很清楚。
「當然是騙她的,本宮只打算救她一救,至於其餘的事,要等幾年,等……再說。」懷慶說到這裡,眼神不屑,「不過,她那樣急迫,本宮不說些話穩住她,她怎麼會乖乖聽話?」
「那殿下您昨日去二公主那裡為何真的故意踢翻被子呢?」夏蟬問出心中最後一絲疑惑。
懷慶公主看她一眼,笑道:「夏蟬,本宮只是個尚未開府的公主而已,哪裡有人手能在一晚上的時間內給她安排好身份路引?當然要多拖幾日,待劉姑姑那邊有了准信再說,再來,有了身份路引,她也不會再急於一時,自然會配合著偷偷出去。」
「可是您這樣把她藏在院子裡,若是被陛下發現……」夏蟬忍不住替她考慮起後果來。
「做什麼事都有風險,若是什麼都不做又如何達到目的?何況,那同本宮有什麼關係?」懷慶公主挑起嘴角,「難道你忘了,自離宮過後,本宮就讓怡順儀幫著管這一屋子的人,若是出了事,想必比起本宮,父皇更願意相信是往日同母后不睦的怡順儀在背後做些手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