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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蕙臉色平靜,皇帝卻憤怒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道:「繼續。」
盛安喉結滾動,將身子縮到最小,跪在地上,只覺是火海刀山,又如冰天雪地。
「……乙卯年,戊寅月,乙未日,己卯時,蕭氏……蕭氏……「
姜蕙死死盯著那隻人偶,聲音乾澀:「念。」
「……蕭氏……烺……」
第49章 一劍
盛安念完,伏身在地,大氣也不敢喘。
「好,好得很!」蕭晟氣極反笑,在廊下疾走幾步,「嫁禍貴妃還不夠,還要咒殺貴妃、皇子,好得很!」
即便他不信鬼神之事,但如此赤裸裸的詛咒和嫁禍,還是踩在了他的底線上。
姜蕙卻慢慢從圈椅上站起來,走到皇帝身邊,輕聲道:「陛下,請借佩劍一用。」
說完,也不等蕭晟回答,「錚」的一聲拔出佩劍,朝雨中走去。
「蕙兒?!」蕭晟不意姜蕙有此舉動,連忙追了出去。
姜蕙不管身後的皇帝,提著劍越走越快,雪青色裙擺間沾染上飛濺的泥水。
文劍本做裝飾之用,劍柄上掛著紅色劍穗,劍穗尾端串著幾顆沉綠色松石,被雨一淋,散發出冷淡的暗光。
天邊驚雷斷斷續續地響,太陽已經完全不見,厚厚的雲層灰濛濛一片,籠罩在瑤華宮上方。
姜蕙在李嬤嬤身邊停下腳步,輕聲道:「是你詛咒年兒?」
李嬤嬤口不能言,「嗚嗚」搖頭,終於將口中的靛藍衣角吐了出去,大聲道:「貴妃娘娘,不是老奴,老奴沒有詛咒大皇子——!」
「撲哧——」
雷雨聲太大,冷劍刺入胸口的聲音消弭在雨水中。
姜蕙表情冷漠,握著劍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她在這宮中太久,許多人似乎都遺忘了,安寧郡主曾經紅衣獵獵,肆意張揚。
「蕙兒——」皇帝緊隨其後,匆匆趕來,也不看中了一劍的李嬤嬤,一把扶住姜蕙,「你怎麼樣?」
姜蕙回頭,臉上猶帶著冷色,暈倒在蕭晟懷中。
*
慈寧宮正殿,六腳赤金蟠螭香爐里還插著燃了一半的線香,皇后親自守在太后床邊,手中端著藥碗,正為太后侍疾。
陛下為太后請了普羅寺慧安大師前來誦經祈福,可聽聞今日慧安大師卻由盛安公公和李嬤嬤一起帶著在宮內賞景,並沒做什麼祈福的事情。
皇后心中納罕,隱隱覺得不對。
當太后突然暈倒後,這種不對變得愈發明顯。
宮女青果不過跟太后說了幾句話,怎麼突然就暈倒了,她說了些什麼?
一碗藥湯慢慢餵完,皇后拿出絹帕,為太后擦去嘴角藥漬,站起身來,吩咐慈寧宮眾宮人照顧好太后,帶著夏蟬輕手輕腳離開內室。
春燕正等在明堂,見皇后出來,匆匆一禮,上前悄聲道:「主子,瑤華宮出事了。」
瑤華宮?
皇后眉頭微挑,按捺住疑惑之情,一路出了慈寧宮,回到鳳儀宮,才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
春燕上前來,一邊為皇后揉捏肩膀,一邊輕聲道:「盛安公公和李嬤嬤帶著慧安大師到了瑤華宮外,好像是想進瑤華宮去看看,還引來了陛下。」
「陛下?」皇后一驚。
「是。」春燕繼續道,「陛下不欲讓慧安大師進去,隨後慈寧宮的青果姑姑也跑到了瑤華宮外,再之後貴妃娘娘親自出來,將人放了進去。」
「陛下為何不讓慧安大師去瑤華宮?」皇后問道。
即便貴妃不太信佛,似乎也不用陛下親自攔人。
「奴婢不知。」春燕搖頭,「當時那邊都是陛下的人,奴婢不敢打探,但是後來安景公公領著瑤華宮的宮人都聚在宮門外,許多人都看見了。」
皇后皺眉,」連貴妃貼身之人都在?「
「是。」春燕肯定道,「再後來,李御醫和劉太醫又被宣進了瑤華宮,到酉時正的時候,安景公公領著瑤華宮宮人去了慎刑司。」
春燕笑道:「奴婢猜想,恐怕是貴妃出了什麼事,惹得陛下不快,連宮人都全被打發到慎刑司了。」
皇后想到往日裡皇帝對貴妃的愛重,略一遲疑,確認道:「貴妃貼身之人也被送進了慎刑司?」
「這個倒不曾。」春燕笑容一僵,「那幾個貴妃平日裡親近的太監宮女被放回了瑤華宮。」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皇后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道:「瑤華宮還倒不了,且看著吧。」
「只是……」她想起今日慈寧宮的古怪,心中自語,「恐怕瑤華宮的事,和太后娘娘有關。」
但是,太后不是向來喜歡這位從小看到大的貴妃?姜蕙剛嫁入東宮的時候,太后甚至明里暗裡暗示自己讓著姜蕙,不要與其爭風吃醋。
皇后蹙眉,陷入思緒中。
瑤華宮。
李御醫同劉太醫摸完脈,默默跪在一臉緊張渾身濕透的皇帝面前。
李御醫道:「陛下,貴妃娘娘本是熱毒入體,今日心情激盪,又淋了雨,才會一時昏厥,微臣與劉太醫開些安神補元的方子,貴妃娘娘自會好轉。」
聽了這話,蕭晟略鬆一口氣,又問:「李愛卿曾說,不可刺激貴妃心神,如今……?」
李御醫垂首道:「貴妃娘娘產後本就體虛,今日……傷心傷身,不利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