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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寧卻道:「山兒可作小名,大名便是姜山,英朗有力,諧音亦具大氣魄。」
姜宣恍然大悟,有種無心插柳柳成蔭之感。
名字定下,大伙兒「山兒」、「山兒」地喚,爭取讓小寶寶早日熟悉。
熱鬧了一番,姜宣和小山兒需要休息,大家便離開,在外間輪班照應。
房間裡靜了下來,姜宣心中的熱烈亦慢慢退去。
他側躺著,目不轉睛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小山兒:軟乎乎的小男嬰,臉圓眉淡,鼻尖和嘴巴都小巧。
如今再沒什麼不滿足,他會努力做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爹爹,讓小山兒永遠快樂幸福!
和小山兒在一起,他也一定是最快樂最幸福的!
……
數日過去,小山兒肉眼可見地長大,姜宣肉眼可見地恢復,姜守和謝寧該離開了。
多聚了這些天,姜宣知道已是賺到,臨別之時,擔心又漫了上來。
「萬一、萬一季恪又性情大變胡作非為了怎麼辦?」
「果真如此,跑就是。」姜守抱起雙臂,「如今我也惜命了,但凡我一惜命,任誰想要來取都是難如登天。」
謝寧噗嗤一笑:「可不是嘛。宣兒,你哥逃跑的本事你是見過的。」
「唔。」即便知道他們在開玩笑,但姜宣很認真,「倘若真有那時候,你們就來師門!保管誰都找不見,來了就絕對安全!咱們還可以一塊兒過日子!」
「好啊。」
二人一口答應,姜宣放了心。
望著他們騎馬離開的身影,姜宣使勁兒揮手,也輕輕搖動懷裡小山兒的手。
暮色四合,夜幕降臨,迎來白日又過去。
又一個朝會後,季恪拖著病體來到御書房批奏摺,秦中一臉艱難地跟進來。
「稟陛下,大將軍……」
硃筆停了,季恪的目光陡然銳利:「他怎麼了?」
「大將軍回來了,與謝大人一起,跪在宮門外請罪,還說……」秦中低下頭,「他與謝大人,求以兩身兩命,換取陛下廢除君上封號,並金口承諾永遠不再尋找。」
極致的沉默,然後便是驚天動地。
季恪掀了御案上的一切。
秦中連忙跪倒,愁眉苦臉地心想完了完了,這回真要天下大亂了。
第35章
季恪面無表情地坐在御案後。
記得上次這般情景, 是八月初一,大雨天,他生著病, 額頭很沉, 覺得到處都是薰香的熱氣,悶得要命;
而這回是新年正月,飄著細雪, 他仍是生病,胸口疼痛,殿內仿佛牢籠。
案下跪著的人也還是姜守, 一副豁出一切的樣子。
今日甚至還有幫手。
所有人都在幫姜宣, 卻從無一人設身處地地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知道是他傷害了姜宣, 是他的錯,可是、可是……
除夕深夜山崖邊的情景再次浮現,季恪攥緊拳頭,胸口越發地疼了。
「姜卿,事到如今, 你老實回答,朕對你姜家究竟如何?就算你為朕立下過汗馬功勞,但你等近來所為, 是否早已功過相抵?」
說這話時, 季恪並未動怒, 語氣平靜, 細聽之下還有些絕望的意味。
姜守磕了個頭:「陛下明鑑,微臣忠心侍主, 從不曾、也絕不敢居功自傲,近來出於親情數次犯上, 自知罪孽深重,懇請陛下處置。」
季恪垂目:「朕問你的是,朕對你姜家究竟如何?」
姜守一愣。
的確,有許多細節,或許旁人不明白,但他明白。
「陛下對臣有知遇之恩,這些年來用人不疑、言聽計從,遇事論理處置、論功行賞、寬德為懷,陛下是少有的明君,對臣來說更是第一好的主子!至於對待宣兒,雖然……曾有誤會,卻是一以貫之的包容,更能為宣兒放下帝王之尊,放棄六宮之幸,甚至犧牲性命回護……這一回,其實陛下可以找到宣兒,但陛下依舊不忍,沒有嚴查入城人員,沒有在臣與謝寧的婚禮上下令搜查,那夜山道上也沒有放箭……臣明白,陛下只是想見宣兒。更不要說陛下為臣與謝寧賜婚,為謝氏平反,給了臣與謝寧莫大的榮耀。凡此種種,陛下對姜家再好不過了。」
聞聽此言,季恪眼中的不解與失望更重:「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這樣?」
「因為宣兒不想見陛下。」姜守十分誠懇,亦十分直白,「陛下無論如何挽回,不過是一意孤行。」
「放肆。」季恪壓著情緒說。
姜守義無反顧地伏身到地。
僵持片刻,謝寧忽而道:「陛下,微臣斗膽進言。微臣與宣兒雖然相識不久,但看得出來,宣兒雖外表活潑,內心卻藏著許多難過和不得已。他最想要的就是和家人及所愛之人一起開心地生活,可惜從前姜守沒能給他這些。宣兒懂事,不僅不怪姜守,反而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姜守,他喜歡那些安排,在那些安排之下,他過得很快樂,入師門是如此,做君後亦是如此。然而他真地喜歡那些安排,且因為那些安排而快樂嗎?他只不過是想讓家人和所愛之人安心快樂罷了。陛下曾與宣兒朝夕相處,此一節一定能懂。」
季恪一怔。
「十幾年了,宣兒總是這樣,日久天長反反覆覆,他連自己都騙過了。陛下既然深愛宣兒,還請您體察宣兒的內心,讓他真正地幸福快樂。」謝寧瞥了眼身旁,語氣堅定起來,「姜守做錯了的事,相信陛下不會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