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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宣便先放下困惑,快步過去,坐在季恪左手邊。
然而季恪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說:「坐這邊。」
姜宣:???
餘光里,季恪右手的寬袖上下振了振,姜宣恍然大悟,起身換到右邊去,一臉好奇地望著他。
季恪卻對這好奇無動於衷,只問: 「你今年十八?」
姜宣想起剛才季恪說的要端莊,就努力收斂神情,點點頭說:「快十九了。」
季恪也點點頭「嗯」了一聲,接著便不再言語。
殿內靜謐,宮燈曖昧,姜宣眨著眼睛百無聊賴地等啊等等啊等,終於等到許久許久之後,季恪開了天子金口,言簡意賅地說:「睡吧。」
——叮!
姜宣腦袋裡信號般地一響,心頭隨之緊張,耳朵也紅了。
要行周公之禮了嗎?
先前學宮中禮儀的時候學過這個,他特別新鮮,也有一點點怕,聽說會疼,弄不好還會流血,更加弄不好的話還有可能費了半天勁卻根本不成功,不知道季恪提前學了沒有……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抬起屁股往季恪身邊挪,準備幫他更衣,結果雙手剛伸出來,季恪就像根本沒看見他似地站了起來,走到一邊,伸手往後腰隨意一扯,再隨意一扔,腰封落地;
接著扯開衣袍的系帶,喜服前襟「唰」地向兩側大開,露出大紅色的綢緞中衣。
這般披著華服的模樣既端謹又隨意,更顯肩背寬闊身形高挑。
姜宣抬頭張嘴,雙眼直勾勾地一眨不眨。
季恪神色複雜地在姜宣的表情里沉浸了一會兒,然後用下巴點了點喜床里側。
姜宣被解穴般回過神來,喜上眉梢地向後一倒,雙肘撐床雙腿抬起,右腳踩左腳左腳踩右腳地蹬掉兩隻靴子,再側身軲轆軲轆一滾,一氣呵成地躺到壘好的鮮亮被褥邊。
期間兩隻大眼睛始終盯著季恪,便清清楚楚一點兒不差地把季恪那終於不再面沉如水,而是震驚抗拒的表情盡收眼底。
糟了!!!
他自打記事就是這樣上床的,十幾年來養成的習慣很容易就打敗了新學的規矩,他又鬱悶又自責,垂下眼正想道歉,卻見季恪一手抖掉喜服,穿著中衣在床外側平躺好,雙手搭在腰間,閉上眼睛,理所當然地又說:「睡吧。」
姜宣:???
不行周公之禮嗎?
他撐著身子看著季恪等了一會兒,發現應該是真的不行,就也緩緩地脫了自己的喜服放在床腳,拉過錦被縮進去。
又爬起來,捏著錦被猶豫。
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半錦被送到季恪那邊,輕輕輕輕地搭在他身上。
季恪淺淺地皺了皺眉緊了緊呼吸,不算拒絕。
姜宣開心起來,重新縮進被子裡躺好,側耳壓在軟乎乎的枕頭上,繼續眨著眼睛看季恪。
眉眼漂亮,眼尾很長,鼻樑也高,下頜流暢,喉結處堪稱完美。
這樣英俊,怎麼就不愛說話不愛笑呢?
唔,大約做皇帝就是這樣吧。
那怎麼就這麼想不開要做皇帝呢。
……
姜宣一邊自己跟自己開會,一邊迅速地睡了過去。
宮燈已熄,唯餘一盞淺淺照明,勾勒出殿內大床上的人形。
季恪睜開眼睛坐起來,側頭看著面對自己沉睡的姜宣,伸手輕輕一推,姜宣從側躺變為平躺,這一下,就只有左半邊臉對著季恪了。
沒有酒窩,五官和線條亦相對清淡。
……這樣就像了。
季恪極為長久地看著,適應了昏暗的雙眼露出一種從沒在人前展示過的,深不可測又極其深情的光。
第2章
鼻子上軟軟的,熱熱的,香香的,又痒痒的。
不由自主地伸胳膊伸腿來回扭動,在朦朧的睡夢裡揉了會兒眼睛,姜宣終於很捨不得地掀開了眼皮。
「……這是哪裡呀。」
到處金紅金紅的,刺眼;濃郁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想打噴嚏,唔……
啊!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他成婚了!和季恪!大寧朝的新帝!昨夜是新婚之夜,這裡是喜房!他的君後寢殿明華宮!
他激動地一骨碌爬起來,殿門緊跟著輕輕敲響——
「君上醒了?奴婢們進來伺候麼?」
「啊……先別先別!等一下再說!」
「遵命。君後何時要伺候,就何時喊奴婢們。」
「嗯嗯知道了!」
姜宣抱著被子沖門外應答,心說這也太緊湊了,他還要緩一緩呢。
於是重新躺下,雙手雙腳纏在錦被上。
唔,殿內空空蕩蕩,季恪不在,應當是去上朝了。
昨夜他們沒有洞房,為什麼呢?
今天要做什麼?
君後又應該做什麼呢?
……
天馬行空地想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想不明白,姜宣索性放棄,喊來侍從,洗漱更衣用膳之後,將明華宮裡里外外轉悠了一趟,把所有侍從認清,又用了午膳,然後去逛皇宮內苑。
暮春時節花紅柳綠,內院景色特別好,足夠他打發一下午。
回來的時候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臉和頭髮也沾了點灰塵,他覺得沒什麼,從前在師門裡漫山遍野地跑,比這髒多了,但侍從說季恪傳來旨意,稍後要和他一同用晚膳,這樣接駕太失儀了,勸他再沐浴更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