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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要有這一兩分,我就知道,你已開始在我面前卸下陌生與冷意,變得真切活潑了。」
姜宣頓時更加橫眉:怎麼回事?怎麼什麼話都讓他說了?!
季恪上前一步:「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我曾經的欺騙,若是有什麼能消去那欺騙,哪怕上刀山下油鍋我都願意,挖心刺肺百死無悔,只是可惜沒有那樣的辦法。我無法消除過去帶給你的痛苦,哪怕如今我對你再好也沒有用。」
姜宣斜眼看他,在心裡說是啊是啊所以呢?
季恪道:「但我依舊要對你好。」
「為了讓你自己心裡舒服?」姜宣有點不快地反問。
「不,絕不。」季恪堅決地反駁,堅決地看著姜宣,「是為了真地對你好,只做你需要、想要的事。這次提前來,是因為我覺得你不排斥我了,上次分別時山兒也明顯不舍,但來了以後,發覺你似乎又在抗拒,所以方才我問你是為什麼,以及是否在說氣話。倘若果真有原因,果真不是氣話,我便立即離開,不打擾你。」
姜宣:……
姜宣:…………
姜宣:………………
兜了好大一個圈子,但好像還挺有道理?
記得阿寧哥哥說過,現在的季恪已經想得非常清楚明白了,就是自己還迷糊混沌呢。
一時之間也不可能搞透徹。
便擺擺手,破罐子破摔道:「還是那句話,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更不想你做什麼都提前顧著我。就這樣,我走了,別跟來!」
落荒而逃。
哎。
他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兒里發了會兒呆,等到天色暗下來,估摸著晚飯該開席了,便慢吞吞地起身去往前院。
要和全師門的人和季恪一起吃飯,想想都麻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到了臥雲閣外,已經架起暖鍋擺好菜餚的席面上,老師在,師兄師姐們在,連練習射箭的小山兒也從後山回來了,卻沒有季恪。
他不由地四處看。
行風真人深明就裡,捋須笑道:「不必找了,人已經走了。」
姜宣便紅了臉,在小山兒身邊坐下,道:「我哪有找?我是怕他在,他走了最好!」
「哦?」行風真人呵呵笑著,「宣兒怕他?這是為什麼?」
所有人聞言都看過來,包括小山兒。
姜宣一愣,心想說錯話了,臉頓時更紅。
第72章
小山兒聽了一會兒, 大約聽出了端倪,便問:「你們在說季恪嗎?他剛剛跟我說啦,他還有事, 所以先走, 不和咱們一塊兒吃飯啦。」
姜宣有些驚訝:「他又去找你了?」
「嗯。」小山兒點點頭,「差點兒就被他看到我練習射箭了,好險!」
行風真人道:「陛下臨行時也同我說了, 公務繁忙。」
禮數還挺周全。
姜宣微微蹙眉撇嘴。
駱雪霜笑道:「什麼公務繁忙,我看就是被小師弟轟走的。」
「哪有?」姜宣立刻反駁,「我才沒轟他, 他堂堂皇帝, 我哪裡管得了, 我都說清楚了,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駱雪霜笑意更濃:「這話與轟有分別麼?稍有眼力見兒的肯定會走。小師弟,看來你還是討厭他?」
二師兄跟著問:「是發自內心的討厭,還是勉勉強強、別彆扭扭的討厭呢?」
姜宣一愣。
哎,又是這些他很困擾, 根本回答不了的問題。
大伙兒倒也不急著讓他回答,問了他之後又說:「山兒如今倒是與狗皇帝十分相親,你不討厭他了?」
小山兒明顯比爹爹坦蕩許多, 點了點頭, 一五一十地說:「因為他從來沒有欺負過我呀, 還對我很好, 我當然就不討厭他。但是爹爹不一樣,爹爹被他欺負過, 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欺負,一直討厭他也是應該的!」
二師兄再問:「既如此, 你打算認回他做爹嗎?」
小山兒搖搖頭,又想了想說:「聽爹爹的吧,爹爹讓認我就認,爹爹不讓認我就不認。」
姜宣側頭望向小傢伙。
童言簡單,卻有自己的道理,然而可惜他如今的心情很難像孩子一樣涇渭分明條分縷析。
是因為他真地有所動搖麼?
他默默地吃飯,明白了大伙兒方才對他看似調侃,實則希望他能儘快梳理心情,走出混亂。
晚飯後,大家陪著老師又聊了會兒天,然後各自散去,小山兒整日用功,此時體力耗盡,入睡十分容易。
姜宣卻難睡著,給安眠的小傢伙理好被子,自己出屋,踏著月色轉悠。
秋日夜風幽涼,卻掃不去腦袋裡面的亂,走得腳都累了,仍是無半分睡意,索性就地盤膝坐下,捧著臉苦惱。
哎,他這輩子至今所有的苦惱都與季恪相關,真地好討厭。
「宣兒。」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姜宣有些意外地回頭。
「老師,你怎麼還沒睡?」
「同你一樣睡不著,出來轉轉。」
「為什麼睡不著?」
姜宣脫了外袍鋪在地上讓行風真人坐,行風真人卻搖搖頭,躬身將姜宣的衣袍拾起來,拍了拍灰,交還給他。
「我如今雖然失了功力,但有你們日日用這個藥材那個珍品補養,身子骨還算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