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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廢了我啊——
姜宣只在心裡說。
他聽了小荷的話,現在冷靜多了,才不能輕易讓季恪和白玉弓如願。
而且季恪居然還有臉提那次?!
那次他以為季恪很喜歡很喜歡他;也正是那次,他提議兩人出去玩,然後季恪就在宮外遇上了白玉弓。
果然人還是不能隨隨便便大度!
不過話又說回來,多虧了那次他才看清了季恪的真面目!否則還不知道要被騙多久呢!
姜宣心中憤憤,說:「陛下,這次選秀,需得京城四品以上、地方二品以上官員子弟才有資格,白玉弓不行。」
季恪便道:「那就改了這條。」
「怎麼可能?當真改了,原本不夠格、如今又夠格了的人怎麼辦?!」
「那朕就賜阿玉一個有資格的出身。」
姜宣當即嗤道:「弄虛作假。」
季恪登時火起:「弄虛作假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陛下與白玉弓不是最在乎規矩了嗎?我不理他他就跪一早上,現在倒是要為了選秀謊報出身。」
「這是朕的意思!與他無關。」
「那陛下就自己張羅吧。陛下是天子,想怎樣就怎樣,臣人微言輕,無權干涉。」
「胡言亂語!君後你……」
姜宣才不理他,隨便行了個禮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季恪氣得簡直要吐血:???!!!
他算是明白了,姜宣根本就不是來奏事的,也並不在意他是否真地舉行選秀,甚至白玉弓參不參加、假不假借身份、能不能選上……
他都不在意。
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剜心刺肺的言語,不惜與從前活潑可愛軟軟糯糯的自己背離。
姜宣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氣他。
只是氣他。
姜宣怎麼……變成了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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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了口舌之快的姜宣回到明華宮,心裡那一點點爽很快就被更多的不爽代替了。
隨便用了午膳,又隨便睡了午覺,半個時辰後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坐在床上呆呆地緩了一會兒,喊道:「小荷小荷!」
「奴婢在!」外間的小荷應聲將門推開一點。
「好無聊啊。」姜宣打了個哈欠,「你陪我去御花園裡走走吧。」
姜宣有心情外出賞花,小荷自然開心,十分麻利地給他換了一件鵝黃色錦袍,扎帶束冠掛寶珠,再裝上果點和甜酒釀,揣好緞面晴傘和絲織團扇。
時已入夏,牡丹、芍藥開得正好,被陽光一照,當真是奼紫嫣紅、傾城之色。
「……這個品種我都沒見過,我師門裡沒有,我們那兒最大的牡丹也才這麼大。」姜宣側過身,認認真真地給小荷比了個粗瓷碗口大小。
「想來君上的師門並非牡丹產地,京城牡丹歷來是很大的,這一朵尚不算什麼,那一片田裡的才大呢!」
「真的麼?那快去看看!」姜宣來了興趣,拉著小荷就跑。
穿梭在花叢里,聞著馥郁的香味,突然一下,就又想起了上回在這裡的情景。
那時他剛進宮不久,和季恪經過了最初的生疏,相互之間熟悉信任了一點,一起壓了幾個事多的朝臣一頭,然後開開心心地來到御花園,在這裡鬆土。
然後季恪去遠處的亭里批摺子,他在一旁靜靜地看,還故意躲起來嚇唬他。
季恪並沒有生氣,他覺得季恪真好。
可是……
原來季恪之所以不生氣,都是因為把他當作了白玉弓。
只有白玉弓才不會令季恪生氣。
而他……
自打白玉弓回來,季恪對著他除了生氣憤怒,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想到這裡,姜宣眼圈紅了,一滴淚「唰」地滑出來,把小荷嚇了一跳,他連忙伸手背抹掉眼淚,努力笑著說「沒事沒事」,繼續跑去花叢深處——
別想啦,即便只是回憶都不屬於自己,不值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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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叢中,他一朵一朵反覆地看,覺得累了便就地坐下,拉著小荷一起吃果點喝酒釀。
果點好吃,酒釀更是香甜,他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忽略了它雖甜但仍是酒,直到起身的時候才覺得天旋地轉。
小荷也是第一次喝這酒釀,不知威力,雖沒姜宣喝得多,但也有點暈乎。
主僕二人相互攙扶,踉踉蹌蹌地往花叢外走。
突然聽到花叢深處傳來說話聲,他們用醉意朦朧的雙眼對視了一下,幾乎同時意識到了什麼,便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高抬腿輕落足地偷偷靠近,偷偷聽起來——
「陛下您別生氣,我不要那些位分虛名,我只想陪在陛下身邊,幫陛下分擔憂慮。只要陛下快樂,我便心滿意足。」
「哎,朕曾經覺得君後像你,如今才知道那只是表象,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你身上的珍貴之處,他卻是一點兒也沒有。」
「陛下別這樣說,君後身為君後,自然是……不會喜歡我。」
「你才不應這樣說。」
大約是喝了酒,花叢外的姜宣現在很噁心,就快吐了;
大約是喝了酒,他的膽子也壯了,絕不願忍受如此污衊,直接大聲開口發問道:「小荷你說,本君和那叫白玉弓的,當真很相像麼?」
小荷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