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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叢里的季恪和白玉弓也大驚。
然而不同的是,季恪的驚在於他恍然意識到,除了新婚之夜,今日不久前在御書房,是姜宣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稱為臣;
而此刻,亦是姜宣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自稱本君。
第19章
小荷驚恐地看著姜宣,好半天都不敢吭聲,花叢里季恪和白玉弓也沒動靜。
姜宣的酒勁兒更加上頭,搖搖晃晃地一把扯住小荷衣袖,追問道:「你說啊,本君和那傢伙到底哪裡像了?!」
問完便委屈地紅了眼眶。
這一下,小荷的憤慨徹底被激發,借著酒意也豁了出去,不要命地大聲答道:「是!回君上話,奴婢覺得君上和那人一點兒也不像!奴婢暗中看過那人,老實說,他的長相倒也不錯,但面黃肌肉故作愁容,好像世上只他不易、只他委屈,這便落了下乘!反觀君上精緻靈動,開朗活潑,如三春暖陽,比晦暗無明的月亮好多了!」
這話說到了姜宣心坎里,他熱淚盈眶,使勁兒點頭鼓勵道:「還有呢還有呢?」
小荷接著說:「俗說話相由心生,那人長了那副模樣,怕也是城府深、心機重!君上的心地卻再好不過,奴婢在宮中許久,還從未見過比君上更好的人!而且君上聰明伶俐,那麼複雜的公務,君上三下五除二就能辦好,這可不是隨便一個誰都能做到的。」
話匣子打開,小荷徹底收不住了,銀鈴般的嗓音擲地有聲,內容更是不斷發散:「君上,奴婢因此想到了小時候的一件事,那時有個富人家想跟奴婢家換女兒,因為他家的女兒有病,生的也不好看。富人家開價挺高,奴婢家也挺貧寒,按說這個事兒挺好,可奴婢的爹娘堅決不干,奴婢也不願去那富人家過享受的日子!因為奴婢是爹娘的女兒,生也是、死也是,好也是、壞也是!絕不可能假裝成別人的女兒!同樣的,別人的女兒難道因為可以帶來富貴,就能變成奴婢爹娘的女兒了嗎?退一萬步講,即便所有人都同意,都那樣認為了,但不是就是不是!」
姜宣:!!!
他的心頭狠狠震動了——
起初他是被私會的季恪和白玉弓氣上頭了,想爭點兒面子,所以才那樣問小荷,可現在他卻完全被小荷點透了!
她說得對,自己和白玉弓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壓根兒連放在一起說的必要都沒有!
季恪找替身的行為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與此同時,花叢里的季恪也深深地擰著眉。
他與姜宣想到了同樣的事,一時也對自己的行徑深深鄙夷起來,但不同的是,他不認為一個宮女會有這般見識。
一定是姜宣教她的。
季恪怒不可遏。
從上午在御書房到此刻,他難道真就拿姜宣沒辦法了嗎?
那樣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簡直令人……
……不,不能直接發怒,那反而中了姜宣下懷。
思忖片刻,季恪握住白玉弓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阿玉,跟你分別後,朕見過許多人,其中不少天香國色,然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這些年來,唯有你能令朕牽腸掛肚始終不忘。你縱然有缺點,但那又如何?誰人沒有缺點?亦唯有你的缺點在朕眼裡仿若無物。」
「陛、陛下……」
「就說君後吧,他確有優點,但活潑開朗聰明伶俐這些遠不如你安安靜靜的可人心意,何況他還特別愛發脾氣,這就更比你差得遠了。曾幾何時,朕以為君後懂朕、理解朕,如今你回來了,朕才恍然大悟,這世上真正關心愛護朕,不願朕有一點辛苦的人,只有你。」
「陛下……」
「君後口口聲聲說要朕廢了他,一派清高模樣,朕豈不知他是故作姿態?單看近日來,他端著君後的架子,心裡不知道多得意呢。」
……
花叢外,姜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小荷一臉擔心地瞧著他。
許久,姜宣側身小聲說道:「咱們走吧。」
小荷一愣,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姜宣卻很平靜,連臉上的紅潤醉意都消了不少,拉著小荷走掉,一路上再沒說話。
當晚,他獨自坐在寢殿,再三確認,沒錯,他是真地想明白了——
從小到大他連和旁人發生矛盾都沒有過,更不要說經歷私密的感情,以及感情中的欺騙和失敗了,所以驟然遇到這事,他難過、生氣、慌亂、衝動、偏激,一時陣腳大亂,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也很容易受旁人的影響,譬如小荷說不能隨便被欺負,他一下就覺得很對,這幾天處處跟季恪對著幹,但下午在花叢里,暈乎過一陣兒以後,突然就清醒了。
對著幹、發脾氣、使絆子,傷害的還是終歸是自己。
反觀季恪,卻以為他還捨不得,是以退為進!
小荷那番「自己只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旁人」的言語才是真正的道理。
既然進宮成婚本就是誤入,又何必繼續糾纏?
他吸了吸鼻子,從櫃裡取出二師兄的信,那裡面也有其他師兄師姐對他說的話——
「小師弟,近來好麼?師姐想你啦。」
「小師弟不在,沒有人逗,師兄每天都好無聊。」
「宮裡能不能請假啊?請假回來幾天,師兄給你捉魚吃。」
「或是小師弟你召我們去見你吧。」